等到了家,见萧侍郎已经先回来了,正坐在花厅长吁短叹。
“爹爹又有什么不顺心的事?”萧墨轩上前请安。
“轩儿你且坐下。”萧侍郎见了儿子,心里的烦闷顿时减了几分。昨个经过一事,又知道萧墨轩聪明,便想和他商量一下。
“今天皇上见了他们参景王的折子,果然勃然大怒,把上书的御使痛斥一番,仍叫景王回京里的府邸住着,绝口不提让他归藩的事。”
“张司业和高祭酒不是已经去找徐阁老和礼部吴尚书了吗?”萧墨轩愣了一下。
“徐阁老不知道为什么,连一句话也没进。至于吴尚书,一副想做和事佬的样子,上了个本,倒没说景王的错,只说景王还是立刻归藩的好,却也被皇上斥责了一番。”萧侍郎的两条帽带,软绵绵的耷到了肩上,没了生气。
萧墨轩虽然也一直念着这事,但大多不过是心里太激动,没想到我也能参与核心政治论题研究,倒没想的太多。这时见萧侍郎闷闷不乐,便定下神来,仔细的去想这事,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点头绪。这不想还好,仔细一思量,心里却不由得咯噔一下。
严家父子的事,以前看书看电视也看的多了,弄权谋术自然是不必说,关键是他们有个习惯,做事喜欢赶尽杀绝,斩草除根。从这两天的事来看,萧侍郎明显已经和高拱,张居正归成了一党。
高拱,张居正自己是知道的,这两人后来还做到了内阁首辅的位子。他们两个都做了首辅,同样作为党派中坚的萧天驭总不会连个名字都没留下吧,但是萧天驭这个名字却似乎真的从来没听说过,难道说……萧墨轩心头闪过一丝不祥的念头。
不行,不管是为了自己这位慈父,还是为了自己,都不能让严党得逞。
其实他并没有想到,如果不是自己来了这里,萧墨轩早就成了一堆黄土了。萧天驭更不会因为这个儿子入监的事而和高拱,张居正熟识,又何谈成党。就在他醒来的那一刻,历史,已经发生了小小的偏差。
“爹爹,依孩儿看,此事还是应该静观其变的好。因为此事根本就无法可想,他们既然已经上了书,皇上非留景王在京城里不可。”萧墨轩仔细把嘉靖和严家父子做过的事想了一遍。
“哦?”萧侍郎转了下眼珠,不知道儿子又有什么高论。
“爹爹更不要和高祭酒,张司业他们再上书去提让景王归藩的事。”萧墨轩继续说道。
“哦?”萧侍郎更是不明就里,难道景王还会开开心心的自己打道回府不成?
“爹爹您想想,皇上为什么会留景王在京里?”萧墨轩亲自帮萧侍郎沏上一壶清茶,用的是洞庭湖产的“君山银针”,一根根芽叶躺在杯底,渐渐舒开了腿脚,清澈碧绿的竟似刚采下来一般。
“皇上自然是恼了那些折子。”萧侍郎把儿子亲自沏的茶端到鼻下,闻了一下沁出的茶香,看着那碧绿一片,心里的烦闷顿时去了小半。
“那便是了,那些折子看起来像是参景王,其实说的却是皇上呢。这时候爹爹再和其他大人提景王的事,皇上爱惜羽毛,只怕更是恼怒。”萧墨轩微微一笑,端了个小凳坐到萧侍郎腿边,轻轻的帮萧侍郎捶起腿来。
“不错,有道理。”萧侍郎被侍侯的舒服,惬意的靠在了雕花椅背上,半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又点了点头。
“皇上肩上担的是大明的万里江山,做起事来,只怕比爹爹你们更小心。所以,这事还得让皇上自己去想清楚。”萧墨轩继续说道。
“那依我儿看,这书该怎么上?”萧侍郎坐起身来,征求儿子的主意。
“依孩儿看,爹爹和诸位大人现在应该上表祝贺,并要求皇上封赏景王。”萧墨轩端着小凳子换了一边。
“那不正如了他们的意,景王便更有理由亲近皇上了。”萧天驭摇头表示对此不赞同。
“正因为亲近了,所以皇上更不会把景王立为储君。”萧墨轩胸有成竹的一笑。
“哦,这是为何?”萧侍郎感到有些诧异。
“孩儿这么说,自己有孩儿的道理,爹爹就不必细问了。”萧墨轩觉得把嘉靖老儿那个“二龙不相见”的心结说出来有些不妥当,想想还是卖了个关子。
“呵呵,你和爹爹也卖起关子来了。”萧侍郎呵呵笑着在萧墨轩脑门上轻轻拍了一下。
“而且,皇上既然已经给景王封了藩,却把裕王留在了京里,说明皇上心里早就有了打算。事情闹的越大,只怕对裕王反而越是不利。
皇上平日里最恨的就是大臣们结党,事情一闹大,倒显得是裕王在背后指使,而景王却自始至终独自面对风吹浪打。”萧墨轩摸了摸被父亲拍过的脑门。
这一次萧侍郎没有说话,只是微皱着眉头,似乎也在思考着萧墨轩说的话。
“所以皇上不是不知道景王违了祖制,只是景王是来京献瑞的,伸手还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景王是皇上的亲儿子。皇上不袒护他,那才奇怪了。”
“那……景王。”萧侍郎张了张口,却又觉听了半天,萧墨轩说的都有道理,可是让景王呆在京中始终是块心病。如果皇上不下令,恐怕他就真赖着不走,从以前的例子看,皇上十有八九是不会下这个旨。
“景王自然也要归藩,但是却不能是被逼走的,那样皇上脸上也不光彩,得要让皇上心甘情愿的让景王回去。”萧墨轩又转到萧侍郎身后,帮父亲捏着肩膀。
“皇上会降这道旨?”萧侍郎又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皇上是个聪明人,但是他更要面子,他需要的只是一把梯子。”萧墨轩的脸上泛起一阵神秘的笑意,“等事情平静些,爹爹和诸位大人再寻个理由上书,皇上高兴了,又有了个梯子,皇上也就会顺水做了人情。而且景王在京城,未必肯安生,时间长了,总会留下点是非来。”
“你这法子倒似有道理,姑且可以试上一试。”萧侍郎想了想,虽然觉得还是有些不确定,却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手里的杯盖,轻轻的在杯壁上敲击着,发出一阵脆响。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