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年立春便少雨,截止到如今,也不过零星下过几场小雨,连地皮都没有湿
虽说文宣府里有冰窖,但是像康和郡君、任氏、姜瑞炎他们,要么上了年岁,要不身子不好,都不敢用冰。
只能使人整日在院子屋子都洒水,驱除暑气。
连孔织,也被这天气闹得整日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来。
这个时候是农耕社会,百姓都是靠天吃饭的。这雨下不来,一年的收成就不保准了,这是干系到社稷安危的大事。
打过了端午节起,庆元帝便命礼部官员组织祈雨,已经发布了好几次禁止宰牲的谕旨。
却是老天不长脸,一连三次祈雨,都是积了点云彩,又被风吹散了,一丁点儿雨都没下来。
这祈雨不成,总要有人背负“罪名”。
这个时候,旱涝雹灾在世人眼中,都是老天爷示警。
搁在过去的话,这个罪名就要宰相背了,宰相“失德”,要不引咎辞职,要不被下旨罢免;自打周禄被罢职,这宰相位空缺,这“罪名”就有礼部官员承担了。
自尚书侍郎起,到几个郎中,都是“求雨不力,降三级留用”。
刚上任的礼部尚书,在各个公主举荐的夹缝中,还不容易被庆元帝提拔上来,如今有被祈雨的事情闹得焦头烂额,也没有人帮衬,出了不少笑话。
孔织还继续过着守孝的日子,心里对于那位礼部尚书也带着几分同情。
通过承公主府那边得来的消息,那位尚书能任礼部尚书。也有承公主使人推波助澜的意思。她们手中。握着这位礼部尚书的把柄,等孔织地孝满后,自然会使法子让那人空出缺来。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对于承公主对朝政地渐渐渗透与掌控,孔织既觉得欣慰,也觉得矛盾。
承公主权势越扎实,其自保能力越强。也省得孔织惦记。不过,在这个过程中,承公主也渐渐流露皇女的魄力来。
权利是柄双刃剑,孔织实不忍看着承公主沉迷其中。但是以承公主的身份地位,要是放弃夺嫡,就要一辈子仰人鼻息不说,生死荣辱也都在别人的一念之间。
在皇家谈亲情,希翼姊妹间能彼此放一把。那无益于笑话。
孔织也明白这点,对于承公主便只有支持的,不愿跟她嗦什么。不过,老太君临终前的交代犹在耳边。孔织也不想将孔家同承公主府混为一谈。
为姊妹之情也好,为权利扶持也罢,她可以选择支持承公主。却不能用全家老小的姓名去赌博。
如今,她能做的只有先回复孔家地荣光,然后将已经所谓的隐宗重新规划一下。狡兔三窟,在皇权社会,留一条后路,心里也踏实。
以师礼待之的名士燕莱,颇有几分见识,有时候孔织想不到的。她都能想到;孔织看不透的。她能都看得透彻。
在她说起世家把持朝政,门阀同皇权之争已经陷入死局时。脸上露出几分感触来。
她本是才学横溢,少年探花,青年翰林,只因出身寒门,就在门阀倾轧的争斗中受到牵连,平白罢官。
世家阀门把持朝政,尸位素餐,有才学之士报国无门,朝廷上下暮气沉沉。
文不知忠君,武不知报国,说的就是大华的政局。
孔织听了,心里琢磨地,却是这个世界与平衡世界的关系。
对于“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家”的门阀统治,孔织上辈子也有所耳闻,好像在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最为昌盛。
直到唐中晚期,门阀制度才渐渐衰退。
到宋朝时,科举取士就是成熟期了。大华虽说是平行空间,但是按照年代发展,对照下来如今正是公元十世纪到公元十二世纪之间,要是在另外个世界,正是宋朝。不管最后登上帝位的是二公主、三公主,还是承公主,上台后地大致手段,也就是学历代帝王,扶持新门阀,打击旧门阀,集中皇权罢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没有长盛不衰的世家。
孔家有圣人学说支撑,又是不染指兵权,所以不管哪朝哪代,皇家都很礼遇。尽管如此,待朝廷有什么倾轧,皇室有什么变故,孔家上下也只能是任人捏拿,如同孔莲夫妇一般。
有些事情,是连燕莱也不能告知的;有些仇恨,就算眼前不得报,孔织也始终记得心上。
正如同处决孔纱时,她说过地那句话,“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虽说她对于杀戮没有兴趣,也不是习惯操纵被人生死之人,但是对于那些心存恶意之人,她不会去选择所谓“包容”,对于曾遭受的苦痛,也不会选择忘去。
燕莱原是对门阀垄断朝纲有些感触,说完见孔织沉吟不言声,以为她想不清楚,道:“国公觉得在下说得不对?门阀参与朝政,虽说能保障世家的兴盛,但是却是朝野纷争的根源之人。从三皇五帝始,到始皇帝统一**,多是相权辅佐君权,没听说有门阀世家制约皇权的。门阀世家出身的官员,良莠不齐,身上又背负家族兴衰荣辱,有几个有忠君爱国之心。家族权益高于国家利益,这些的人怎么会将黎庶百姓的生死放在眼里。”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看窗外晴朗地天色,生出几分忧心来。
孔织顺着她地视线望去,虽说原来最不喜欢阴雨天,觉得潮乎乎的,雨水“嘀嗒”使人难受,如今她却也盼着下雨了。
“听说礼部近日又要祈雨。相比钦天监那边算出了有雨地日子。要是雨水能顺利下了,对今年的旱情多少能舒缓些。”孔织道。
燕莱摇了摇头,苦笑道:“国公生长在京城,不晓得农事,长江以北的麦收,多是六月前。今年,北方大饥已成定局,还不晓得会有多少黎庶流离失所。骨肉离散。可叹京城仍是歌舞升平,没有人想着去想着秋后地赈济。”
孔织听了,不觉动容,道:“先生,户部在各地不是有赈济粮仓么?这,难道,是空仓?”
“硕鼠,硕鼠!世家门阀靠着什么过着奢靡生活。她们垄断朝野政局,不就是为了盘剥银钱更方便么?国公府传承前年,家资丰厚,又是圣人府邸。不会醒鬼蜮魍魉之事,其他人家,真正清白地。能有几人?”燕莱说道。
孔织听她话中有悲愤之一,想着她被罢职正是受了梁家与周家的牵连,想起如今在府中为属官的梁雨同周珊,怕燕莱对她们两个心有介怀,犹豫了一下,道:“先生,梁雨心性赤诚,周珊浪子回头。她们两个……”
燕莱笑着摆摆手。道:“国公勿要担心,在下既入幕国公府。受国公礼遇,自然是尽幕僚之绵薄之力,岂会因私废公。况且这两人,就算国公不留,在下也要劝国公容留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周家虽然败落,但是毕竟是世家大族,周禄做了多年宰相,门生故旧不可胜数。就算是身为罪臣,死于流放途中,也有去收敛骸骨的义士。周珊原不过是莽女子,要是没有人暗中庇护,如何会完好无损地活到现下?梁雨那边亦是,就算梁家三夫人得势,梁雨是嫡长孙女,只要有助力,想要翻盘也不算难事。”
虽说燕莱说的是实情,但是孔织却有些糊涂了。
难道自己收留这两人,不是为了回报周珊夫妇厚待非舟、孔绫的情分,不是为了成全梁雨的好逑之心?
自己地心中,是不是也生出许多未发觉的算计来?
正缄默,就听门口崔鹊的声音,道:“夫人,梁府三夫人、冀州将军梁嵩亲自造访。”
孔织不由地皱眉,对于这位三夫人,她心中防范日深。她思量片刻,道:“小五进来吧。”
崔鹊笑着进来,先对燕莱见礼,随后对孔织道:“没扰到国公与先生说话吧?因国公之前吩咐不叫人打扰,外头的人不敢传话,我刚好路过,便主动承了差事。”说着,将一个檀木拜匣送上。
“怨不得好好的书不读了,来充当传话小厮。”说到这里,孔织接了拜匣,里面放着草青色拜帖。
崔鹊这些日子,在沉迷于文宣公府的藏书,所以孔织这般说。
拜帖打开,里面只有两行,除了抬头,就是落款,并没有实际内容。孔织的神色转为郑重,不知在思量什么。
燕莱见孔织神色郑重,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许是为了梁雨而来。”
崔鹊在旁附和,道:“先生说得极是,这位夫人在世人面前口碑极好。亲侄女既然搬出府,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总要来劝上几遭,才说得过去。”
孔织听她口中有嘲讽之意。带着几分好奇问道:“小五同这位夫人打过交道。”
崔鹊摇摇头,道:“虽说不叫道过,但是也瞧着有几分不对来。这自古以来,就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三夫人之母冯氏贪婪粗鄙,不容嫡女,是总所周知之事。这世女之位又是为三夫人争地,三夫人想要学月中谪仙,不染凡尘,那不是扯淡是什么?过谦既诈,当谁都是傻子么?”
燕莱听了崔鹊的论断,拿着折扇,拍了拍手心,道:“过犹不及,说得就是这个道理了,这三夫人既想求美名,又想得实惠,世上哪里有两全其美之事。既是占了便宜,还不若光棍些,瞧着比现在这样子倒能让人敬上几分。知人者智,自知者明,三夫人既是人在局中,想要出尘谈何容易!”
瞧着着两人对于三夫人都是有不屑之意,孔织心里有些奇怪,难道只有自己会对这看着并不怎么厉害的三夫人生出提防之
虽说是来意不明的不速之客,但是从姜瑞炎那边说起,却是实打实地长辈,也不好意思叫其久等。因此,孔织便叫崔鹊在这边陪着燕莱说话,她去客厅见梁三夫人去。
燕莱见她要出去,也站起身来,道:“左右也无事,在下出去转转,看看书坊近日有新到的书籍没有。”
崔鹊见孔织好像很重视三夫人,也生出好奇之心,笑道:“既是先生去忙,那我就随国公去领略领略那位三夫人的风采。”
几个人从书房出来,燕莱出去去了,孔织同崔鹊一起往客厅去。
见孔织神色颇为凝重,崔鹊脸上也收了笑,小声问道:“表姐如此戒备,可是觉得这位三夫人有什么不妥当地地方?”
孔织犹豫了一下,问道:“当年安公主眼疾的详情,小五晓得多少?总觉得这几年发生的稀奇事中,不了了之的太多,背后像是有什么大家不晓的黑手。”
崔鹊十来岁便被选为安公主伴读,在安公主身边待了五、六年,感情最为深厚。
听了孔织的话,崔鹊不禁握起拳头,止了脚步,忙问道:“表姐,您这话中之意,莫非……莫非是疑到梁嵩身上?”
孔织也止了脚步,道:“昔日安公主变故时,周家已经倒台,受益最深的就是剩下的几位公主,其中以梁和卿所出地二公主受益最深,渐渐地收拢起梁家地权利。”
“当时,我们也这般猜测过,只是二公主略显鲁莽,梁家二夫人也不过是草包罢了,要是真是她们的手笔,怎么会没有漏洞?要真是她们地手笔,凤后早就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了。”崔鹊道。
孔织点了点头,道:“所以说,要不,就是疑错了对象;要不,就是二公主身后,另有高明之人掌舵。”里,看着对面几队气喘吁吁的人手,道:“废物!府兵也是兵,想吃送快饭的,趁早给我滚
周珊站在梁雨身边,面上带着几分羞惭之色,小声道:“都是我不对,没有领兵的经验,没有将人手训出来。”
梁雨瞥了她一眼,没有立时回话,而是转过去看着那些兵丁,道:“再跑十圈。前面五十名,晚饭加肉,中间五十名,无赏无罚,最后五十名,没有晚饭。”说到这里,一挥胳膊,道:“出发!”
一时间尘土飞扬,眼前的百十来号已经奔出去了。
梁雨这才转过身,对周珊道:“大人不必懊恼,这些人规矩还是教得很好,只是欠些操练罢了,不是什么大事。”
周珊见她目光坦荡,毫无轻视之意,忍不住喃喃道:“谢了……”的小庙中,庙里庙外地跪了一地,庙里,冉冉地香烟升起。
佛龛上,白纱幔帐下,莲花宝座上坐着一人,眉心点着殷红的朱砂痣,正面带慈悲地望着匍匐在他脚下的教徒……
前几天实在状态不好,努力调整中,加油加油。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