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别景桃花正红 秋霜来袭菱藕枯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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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文说到袭人闻得王夫人传唤,忙忙得赶往上房。

  却说早上宝黛洗漱用饭后命了紫鹃等捧了礼物去上房给贾母和贾政王夫人等请安。待到了上房,贾赦和贾政,邢王二夫人,贾珍和尤氏,贾琏和凤儿并其他众不多时也都到了。琥珀铺了红毯,宝黛恭恭敬敬的给贾母叩头请安奉茶,鸳鸯便呈上黛玉给贾母的贺礼,无非是金珠玉器之类,最贵重的却是一根檀木雕成的龙头拐杖,龙口里含着一颗明珠,流光溢彩,贾母爱不释手,回首命了琥珀将贺礼呈给黛玉,众人看了不由赞叹,却是贾母当年最初封诰一品夫人的凤冠。贾母感叹道,“当年受封一晃几十年过去了,现在给了孙子媳,又是外孙儿,也是个好兆头。”众人又妒又羡,尤其邢夫人和凤儿两代长房媳,心里自然埋怨贾母偏心,帮着宝黛发兆,不疼爱长房长孙,但面上却不敢显现出来。黛玉谢了贾母,便给贾赦和邢夫人请安,邢夫人却没有那么多心思,准备了一对金镯子作了见面礼。王夫人却是准备了很丰盛的礼物,一对金钗,一对玉镯,两匹贡缎,黛玉也恭敬领了。给邢王二夫人准备的是绸缎各两匹,上好沉各两盒,贾赦和贾政各是宫扇一匣,端砚一方,湖笔十支,徽墨两方。以下平辈如贾珍和尤氏,贾琏和凤,李纨并探、惜、宝钗等俱平礼相见,互赠了礼物。宝黛又端坐接受了贾蓉贾兰等小一辈的行礼,也有见面之礼。紫鹃鸳鸯玉钏也随了主子行礼,各人皆有赏赐。各房跟来的丫环也给宝黛请安贺喜,紫鹃等忙上前扶起来,也是有赏封的。

  袭人忙忙赶来,正值各人请安行礼毕,贾母心疼宝黛,命了贾赦带了众爷们散去,宝玉留下,众人坐下叙话。王夫人便回禀贾母袭人来给宝黛请安。贾母便对黛玉说到,“袭人那孩子格和顺,心也细,这些年亏了他照顾宝玉,我和你太太也省了很多心,现今给了宝玉作房里人,只等你过门才封姨娘,你这孩子体弱,有他帮扶着也养养身体,我和你太太也放心。现下叫他来给你磕头。”黛玉所惧者“金玉良缘”,对袭人早就知道王夫人给了宝玉作房里人,且还和湘云结伴来道喜过,自是无话可说,又且自己初嫁为人,万事小心,哪会有意见,低头说道,“但凭老祖宗和老爷太太吩咐。”王夫人便命人唤了袭人进来给宝黛磕头,黛玉的脸先羞红了。

  琥珀拿了垫子,袭人先跪下给宝黛恭敬磕了头,又依次给贾母,邢王二夫人,尤氏,李纨,凤和各位姑娘磕头请安,众人纷纷给宝黛道喜。袭人心里又惊又喜,喜的是多年心愿一朝得偿,担心的是不知黛玉如何对自己。请安毕,便立到了黛玉身后,贾母很是满意,说道,“袭人,你这孩子从小心眼儿实,只知道为了主子,我打心眼里喜欢。这次可算有了名分,不枉了这些年替我们照顾宝玉。也是太太和宝奶抬举你。宝玉如今成了亲是大人了,你还要将从前的心伺候宝二爷和宝奶,万不可懈怠了或是端起身份来懒了。你奶身子弱,你凡事多操心些,督促着小丫头们,凡事听着奶的吩咐,莫要疏忽了,我可不依。”袭人忙跪下道,“蒙老太太,老爷太太,二爷奶的抬举,奴婢自当用心服侍二爷奶,不敢懈怠,也不敢有任何逾越之举。”贾母见状放心,吩咐凤儿传下话去,从此府里改称袭人为姨娘。袭人欣喜异常,看向宝玉,却见宝玉的眼光从未离开过黛玉,竟似对自己的事情毫无察觉,毫不在意,不心下黯然。

  贾母命众人散了,独留宝黛和探惜宝钗陪自己用午饭。王夫人带了凤儿等散去不提,袭人原留下伺候黛玉用饭,倒是黛玉命了鸳鸯回去将准备好的给袭人的赏赐找出来,又命袭人回去用饭歇息。袭人心下感激,自回新房不提。饭传了上来,因黛玉刚过门,还是和宝玉坐在贾母边上,其他姑娘们依次坐下,各人安静用完饭,便请了安各自回房。宝黛带了紫鹃和玉钏漫步而行,宝玉不断问,“,劳了这半日,可累了不成。回房给你捶捶,赶紧歇会儿吧。”黛玉红着脸道,“悄声点儿,小心她们听见,传开了倒说我轻狂。”一时回到新房,在厅里坐下,袭人忙进来,再次跪下磕头谢奶成全。黛玉少不得安抚了他一番,命鸳鸯将赏赐给袭人,说道,“袭人,你从前就是极好的,多谢你这些年照看二爷,以后少不得也劳累你为我和二爷多操些心。平日里不要太拘束,还和从前一样的好。二爷可有什么说的?”说着似笑非笑斜睨了宝玉一眼。

  宝玉心神一荡,忙敛容说道,“袭人,说的极是,以后凡事听的就是了。”袭人想着宝玉从前是何等的绸缪亲密,如今却是这样冷淡,当下再叩首道,“蒙二爷奶的抬举,奴婢自会尽心尽力服侍二爷奶。凡奶奶有什么吩咐,奴婢自当尽力做好,还请奶奶指教。”黛玉忙上前亲自扶了起来,命紫鹃给袭人看座,袭人谢了方扭捏坐下,说了些闲话。黛玉看他不自在,便说了一回推说累了要歇息,命大家散了,自己回房,除紫鹃留下伺候,其他人都去袭人房间给他道喜,搞得袭人羞得不得了,少不得谢了众位,大家也送了些礼物,荷包扇子之类的,作为贺礼,因着黛玉在,也不敢太高声。鸳鸯和玉钏知道自己也是铁定跟了宝玉的,倒没什么。秋纹和碧痕绮霞等心里却着实不高兴,碍于身份有别,也盼着袭人能帮衬提携,强颜欢笑奉承袭人不提。黛玉第二日便指了三进东首一间屋子给袭人,命了匠人进来收拾,簇新华丽,比起作丫鬟时不异天壤之别,又指了一个小丫环改名为茉儿供袭人使唤,袭人感激不提,便是其他丫头也羡慕袭人遇上了好主子,看不出林姑娘做了奶奶却是这般的贤惠宽容。袭人心下稍安,尽心服侍黛玉,唯恐有所过失,却不想黛玉其实并不在意袭人,两下相安无事。贾母和王夫人也放下心来。

  因着黛玉没有娘家,三朝回门便托了薛姨妈和宝钗在大观园里摆了酒席,请了众人喝酒赏菊。因久未去拜访宝钗,趁便问起了菱,宝钗顾着黛玉在喜日子里,没有细说,淡淡带过以免黛玉伤感,却带来了菱托了转交的贺礼,黛玉看了伤心,宝钗倒说,“瞧你,好好的平白伤心了。等过些日子过去瞧他不就成了。”那夏金桂却带了宝蟾也来园子里吃酒席,李纨带了探相陪,他见得贾府众人容貌皆异常出,心下却也惭愧,安分吃酒,众人素日里厌恶他们,同情菱,便不搭理,吃完酒席夏金桂也就自觉地带了宝蟾回去了,因薛蟠自菱病重便心下愧悔不搭理金桂和宝蟾,心下更置菱于死地。

  宝钗回去以后便去看视菱,带了黛玉的礼物,却是一对缠丝银镯,镶了小颗珍珠的,异常雅致。菱自那日病重,太医诊断有孕,却劳心伤神,终没能保住,流产后便缠绵病榻至今,瘦得只有骨头了,为此,薛姨妈骂了薛蟠不知多少回,好好的孩子没了,便是呆霸王自身也愧悔流泪,宝钗倒时常劝了妈妈和哥哥,孩子已经没了,没必要再埋怨,抓紧治好了要紧,以后再生就是。薛蟠每日里请医用药,十分尽心,那金桂和宝蟾见得如此,吵闹不休,不过一月的功夫,不知闹了多少饥荒,也有瞒得住的,也有瞒不住的,贾府这边上下人等也讨论感叹不已,唯独没有告诉宝玉和黛玉。探和湘云偶尔也过来探视,却不便多坐,丫头们当中素日好也会过来,因防着主子有事,也是来去匆匆。菱每日里闷在上,恹恹不喜饮食,薛蟠来看视时,自己倒是战战兢兢,唯恐惹了不高兴。渐渐的似乎身体也好了些。闻得宝黛成婚,心里也是高兴,便托了宝钗贺喜,听得袭人升了姨娘,也为他高兴。

  袭人素日和菱要好,因忙着宝黛婚事,不得空闲常来看望。近日因自己名份正了,少了很多事情,宝黛的一应用品如今是紫鹃带着鸳鸯等管理,自己不过是照看而已,闲下来很多。这日中午服侍了黛玉用饭歇息后便带了小丫头茉儿来看菱,路上遇见的丫头都朝自己行礼,心里微微得意。到了薛姨妈府上,自有丫头禀报给宝钗,贾府的袭人姨娘来看视菱姑娘。莺儿出来,给袭人福了一福,道,“给新姨娘请安。”袭人羞红了脸,忙拉住道,“好,你别寒碜我,还和以前一样才好,左不过还是伺候二爷奶。”莺儿笑道,“才刚是贺喜,以后还望不要嫌弃,我就斗胆僭越了。”袭人拧了他的脸笑道,“偏是你爱捉弄人。”说着进了菱的房间,看着菱得了消息坐在上,赶忙上前扶住他道,“你又起来做什么?赶紧的躺下吧,我来不过是说说话儿,劳累你倒是我的不是了。”宝钗也进来了,袭人站起来请安,宝钗忙扶住,“漫说以前不用这样行礼,如今身份不同,更不用行此大礼了,以后就是了。”袭人忙说道,“蒙老太太,太太和奶抬举,我怎么敢忘了自己的身份。姑娘万不可折杀我,我还是个奴婢,自当用心服侍主子们,主子们高兴了,就是我的福分。”

  宝钗坐下道,“你是个明白人,老太太和太太看重你,林待你也极好,你只管放心作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其他的莫要多想。你也是个有福的,凡事听着林的吩咐总是没错的。只要眼里有主子,主子自然不会亏待你们。”说到这儿又笑道,“新姨娘来了,莺儿可礼数周到?这蹄子还不奉茶,一点规矩都没有!”袭人忙说道,“宝姑娘又取笑了,才刚莺儿也是这样讲,倒叫我不好意思,还是和从前一样的好。”菱咳嗽了两声道,“袭人原是有福气的,听得宝奶待你极好。我也想着有个好主子尽心尽力去服侍,不想没有这个好命。”说着滴下泪来。袭人忙安抚道,“菱,你如今也算好的了,听得薛大爷待你也好,姨太太和宝姑娘也极关心,你只管安心养病,身体好了,自然有好日子等着你。茉儿,把给菱姑娘的东西拿过来。”说着指给他看,这是红绫,留着做条喜欢的裙子穿,莫要不舍得,这是素纱,可以做成夹袄穿,这两盒点心是宝奶送给你的,口味很好,你尝尝。

  这边说的真高兴,却听得外面渐渐吵了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听得是夏金桂的声音,细听却是,“这也是大户人家,没见过房里人生病,太太奶奶和姑娘来看视的。便是来看视,也该回了主子,岂有自己见客的道理。姑娘家的整日里和奶奶姨娘打交道,不知道是什么想头。岂有来客不让当家奶奶陪着倒让姑娘相陪的道理。整日里为了孩子的事情埋怨我,谁知道那孩子是谁的,劳师动众的来探视,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我也就不多说了。请医吃药这么长时间,总是赖在上不好,不知道是想霸住我们那呆爷,还是不想要我这个主子。既然有爷们叫你好,太太奶奶们又和你亲近,何不跟了去,赖在我这儿岂不委屈了你,自有那贤惠的奶奶给你房子和丫头,高门大户的,强如这边。”不说宝钗听得脸上发白,便是袭人也觉得难堪,捎带着将宝黛和袭人都骂了进去。菱脸苍白,半晌哇的吐了一口鲜血,颓然倒了下去。宝钗顾不得生气,忙和袭人为他顺气,又命人去请太医,袭人久在此不便,顺道告辞了。

  菱本来气虚,此次吐血竟是将所有精血都吐了出来,昏迷了许久,恍惚间自己还是小孩子,父母抱在手里哄着,一会儿又是一个和善的家人抱着在看灯,然后被一个凶恶的人抢走,自己哭啊喊的,再然后是初到薛府的境况,心里似乎明白这是自己以前的经历,宝钗守在边上,只听着菱在模糊中不停的叫着爹娘,又是不要过来,英莲要回家等等,只得干着急。一会儿太医来了,只得先回避。太医诊了一回脉,到外间,告诉薛蝌,“这位奶奶心脉已衰,回天无力了,还是准备后事吧。”薛蝌苦央大夫开药,太医不肯,只让熬些浓浓的参汤喝了兴许还能支撑一回,便告辞了。

  菱一回醒来,却清晰的告诉宝钗,“我自小被拐子拐卖,蒙姑娘照顾了这些年,如今要走了。太太和姑娘要保重,待我的恩情菱下辈子衔草结环相报。可怜我们那糊涂爷信了糊涂奶奶的话,害了我的孩子,其他也没什么遗憾了。倒是姑娘以后进了宫,万万要保重自己。我如今要去的了。”说着薛姨妈也从贾府得信辞了王夫人赶了回来,听得如此说道,“好孩子,你的品格别人家的奶奶也比不上,是蟠儿的福气不知道珍惜。你且安心养病,年纪轻轻的,莫要说这些丧气话。”菱却不言语了,一会儿嘴里开始反复念叨“博得嫦娥应借问,缘何不使用团圆”,正是在大观园里入诗社黛玉和众人夸赞的那首。渐渐眼神涣散,宝钗早从薛蝌那里得了消息,知是不行了,忙让臻儿帮他换衣服,却听得菱一声长叹,却已经去了,嘴角尤留着痴迷的笑意,还沉浸在当日好生活的回忆里。薛姨妈和宝钗不住拭泪,便安排后事。

  倒是宝钗明白,劝了薛姨妈不必大费周章,人已死去,发送好些,在铁槛寺停灵七天,择吉安葬就是,犯不着再惹得夏金桂折腾。薛蟠想起菱这几年跟了他万事小心,且才貌双全,不由得抚尸大哭,竟有贾琏待二的情分。出殡当日,除去素日要好的丫头们,宝黛和众都来拜别,竟是搞得如正房太太一般看待。那夏金桂心里不愿,却因菱已死没了威胁,便也穿了素服出来待客装贤惠,无如众人并不搭理,也只得恨恨得诅咒菱和薛蟠。

  薛蟠自菱出殡,却里守着书房,也不去金桂和宝蟾房里,任凭金桂如何骂骂咧咧或宝蟾软语温存,一概不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