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呀,不还是你先看见的吗?===那老头儿要看樱?”
“不是,他想回家”
“他呀，最好赶紧走，省得在这儿烦人。哎，你刚才问我樱开了吗是什么意思？”
“哦，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天到了，呵呵。”
“那可不是？暖开了嘛！对了，你赶紧去睡吧，明天要跟海医生约会的，可不能有黑眼圈哦。”
白羽飞自箱底拿出妈妈的照片置于桌前，双手合十跪了下去：“妈妈，我决定去找他---就是我的亲生父亲。你生前我没有好好的陪伴你，这让我很遗憾，我也从来没见过我妈妈，并且再也见不着她，我想对她好都不可能了。现在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还有一个爸爸，就想见见他，想知道他过的好不好，也想知道当年，他为什么抛弃了我妈妈.”顿了顿她又说：“妈妈，你爱过爸爸吗？你愿意给他自由让他离开是因为不爱他还是因为太爱他?或者又仅仅是为了我着想啊?妈妈，真的很对不起，我都不知道你为了我承受了多少的痛苦和孤独，那么多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啊。妈妈，其实就算你告诉我真相，我也还是你的儿，一辈子都是。妈妈的死不怪你，你已经尽了你的责任.而我的命是你给的。妈妈，我现在特别特别的想你”
泪眼朦胧中，她又回到了家里的小客厅。她跟爸爸并肩坐在妈妈的遗像前，她对爸爸说：“爸，你再找个伴吧，妈妈走了，我也不能经常陪着你，你一个人太孤单了。”
爸爸的话清晰如昨：“小羽，有件事儿，我要告诉你。我跟你妈妈，我们其实早在你上大学那一年就已经离婚了。”
“爸，为什么？”她的声音失真地颤抖。
“因为，我了关？老师。”
她三岁半就在少年宫学跳舞，关？老师是她的启蒙老师，在四岁到十六岁长达12年与舞蹈结伴的岁月里，跟关老师结下的深厚师徒情谊，亲如母。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世界塌掉一大片。
“你们，好了多少年？你们结婚了吗？”
“在你9岁的时候吧。我们虽然没有结婚，但这两年一直都在一起生活，所以你妈妈出意外的时候我不在她身边，所以。。。。”
“为。。。什么？”她的唇一直抖
“小羽，我跟你妈妈说好，关于你的身世，在她没有想通之前，我们绝不告诉你。现在她不在了，我觉得你也应该知道事情的真相。你，其实不是我们亲生的孩子。”
“我跟你的生母是邻居,我们很小就认识,也可以算是青梅竹马吧.但她后来搬了家又上了大学,我们渐渐的也就失去联系了。再后来我听说她跟她一个男同学出国了，我以为她应该是过的很好了，可是有一天我去医院看我一个生病的工友，竟然在路上看到了她。那时候她人很瘦，挺着大肚子站在那里，显得很孤单。她见了我有些尴尬，我问她你不是出国了吗？怎么在这里？她说她刚回来。我又问她怎么是一个人，她说她丈夫留在国外了。再问她什么她就都不肯说了。后来我要送她回去，被她拒绝了。我当时觉得她的状况一定是很糟糕，就地跟着她。她是走路回去的，我跟着她走了二十多分钟进了一条小巷子，看着她开门就走过去了。她见了我也没怎么吃惊，愣了一下就把我让进了屋，屋子很破很小，除了一张用砖头垒起来的木板一条薄到透明的旧被子两个装火柴的纸箱子以外没有任何东西.她就是靠给人家糊火柴盒子维生的.那时候是冬天，屋里冷的像冰窖。我当时住在单位的集体宿舍,也不方便收留她.就只好帮她买了和被褥还有电炉子又给她一些钱,告诉她一切有我,让她别再糊纸盒了,就安心的等着孩子出生.
你妈妈是个独立的人,她虽然并没拒绝我的帮助可也没有安于我的施舍.我后来才知道原来她除了糊火柴盒,还在凌晨3点多就跑出去跟别人一起捡煤核.捡煤核是要跟人争的,她挺着大肚子怎么能抢的过人家呢?有天早晨就被人推倒了.带她捡煤核的大嫂是她的房东,我曾经拜托她照顾你妈妈,是她背你妈妈去的医院也是她通知的我.我赶到医院的时候你妈妈还在手术室里,后来医生告诉我是双胞胎,但只活了一个大的,那个小的在母体内就已经死了,她还责备我为什么不早带你妈妈来做检查,因为如果再晚,连你都活不成了.这个给你妈妈做手术的人就是你现在的母亲.
“那个救我妈妈的大嫂现在在哪儿?”
“其实你小时候经常见她,就是王婶儿..”
小时候她的确经常见王婶儿,妈妈说那时候她因为工作忙,托王婶儿照顾过她.王婶儿也经常对她说”你小时候啊,瘦的像只小老鼠,抱你一天都不觉得累,还是你妈妈养的好啊,现在婶儿都抱不动你了.”
后来，王婶儿全家去了大连.她那会儿抱着王婶儿的腿大哭,说你要走了我以后怎么去找你啊?以后也见不着涛涛哥哥了.王婶儿就抹着眼泪儿哄她:”以后叫涛哥哥开船来接你去大连找我,看大海,看海鸥.”她还没等到来接她的大船就长大了,知道了那艘大船是好的期许也是善意的谎言.
你妈妈让我把孩子抱给她看,当她看到你就问:”我的另一个孩子呢?我怀的是双胞胎啊.!”我不敢告诉她真相,就说那个孩子比较弱,还在保温箱里呢.她就哭了,说你骗我,这种小医院,哪有什么保温箱啊,要是有,我这个孩子也该在保温箱里,她们都还不足月呢.然后她就要抱抱你,我看她嘴唇很白,而且好象整个人都在发抖,就说你先好好休息,等你恢复一些再抱她吧,再说医生说孩子也很虚弱,还得送去监护呢..她不说话,就只拼命瞪大眼睛看着我,我只好把你抱给她.她接过你就说:”把她送到孤儿院吧,请你经常去看看她,也求你打听一个叫孔鹤的人,他是孩子的父亲,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他不会仍下我们不管的.如果你有了他的消息,就带她去找我的孩子,要他照顾她.我的家人根本不知道我回国的事,我也没脸再见他们了,我只能拜托你,求你答应我的请求,我会感激你的.外面下雪了吧?就叫她小羽吧,她是雪儿啊.你抱抱她吧”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睛也慢慢闭合,我觉得情况不好,赶紧接过你去叫医生,医生来到,揭开被子才发现她已经流了一的血.。”
爸爸有晕血症.白羽飞小时候有一次参加文艺汇演从舞台上下来时不小心摔了一跤,爸爸看到她雪白膝盖上的鲜血竟然瞬间脸蜡黄,扭头呕吐起来,把她吓得哇哇大哭.这病根儿想必就是那时候落下的吧?
“医生看到她的情况,说救不了了,血压都没了.”爸爸双目通红,眼泪一大颗一大颗地砸下来,白羽飞泪光闪闪:”爸,我长的像我妈妈吗?””像,你的眼睛很像你妈妈.”.
“后来,给你妈妈做手术的医生找到我,说她很内疚,因为当时还有另一台手术,她没能为你妈妈做术后看护才导致后来的抢救不及时,所以对你妈妈的死她是有责任的.她希望能帮我点儿什么,以弥补她的过失.当她知道我其实不是你的父亲,就提出要收养你.她说她因为先天的疾病不能生育,如果能收养你一来算是有了赎罪的机会二来也满足了她做母亲的心愿.可是当时我也不愿意放弃你,当你妈妈说让我把你送孤儿院的时候我就想好了要让你做我的儿.当时厂里知道了我的情况就给我特批了一间单人宿舍,工友们也常给你送些奶粉衣服之类的东西,有孩子的大大嫂们还常常来给你喂奶,王婶儿有时候也会把你抱到她家去看两天.所以我虽然不会照顾婴儿,但有大家的帮助倒也不觉得吃力.于是就对她说,术后看护是护士的事儿,这不能怪她,而且我有能力抚养这孩子,就不麻烦她了.但她以后天天来看你,你好象也跟她特别有缘,她第一次抱你你就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她看,甚至冲她笑了一下,我们都感到很不可思议---那时候你才三个月大,因为是早产,眼睛都才睁开没几天呢.她毕竟是做医生的,照顾起你来非常细心和周到.真是比我强多了我慢慢的也就习惯了她来看你.到你一周岁的时候,我们决定结婚,给你一个家.
我们毕竟是因为你才在一起,而且那时候你妈妈的死对我的打击很大,所以我对她并没什么个人感情,更多的是感激.于是结婚前我跟她约定,我们两人都是自由的,如果找到了自己爱的人就可以去办离婚手续.但是离婚不离家.至少在你十八岁以前我们要维持这个家的完整.她也给我提了一个条件,就是关于你的身世,在她没想通之前不能告诉你.因为她怕你知道你妈妈的死跟她有关之后会恨她,也怕你找到亲生父亲之后会离开她,我答应了.因为那时候我只知道你那个叫孔鹤的生父是画画的,在英国.我觉得远隔重洋,只凭一个名字要找到一个人希望是非常渺茫的,而如果我们能给你幸福快乐,找不找到他都是一样的.”
怪不得她从小就觉得自己的家跟别人似乎不一样,爸爸妈妈之间好象总是很客气,客气到让她觉得疏离.比如他们家吃饭用的是圆桌,明明可以三个人并排坐,可是永远都有一个人坐在对面,而且是面对着她.那个人不是爸爸就是妈妈,她曾经问爸爸妈妈为什么不挨着坐,他们回答说那样太挤了,爸爸是左撇子,会跟妈妈的胳膊打架的,可她明明看到电视上跟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的左撇子没有跟旁边人的胳膊打架;比如妈妈因为工作忙很少回家吃饭,但只要一回家她一定会先进厨房做饭,而吃完饭后爸爸一定会去洗碗.白羽飞原本以为这是爸爸妈妈互相体谅,可她后来发现,如果是妈妈做饭一定是爸爸洗碗,如果是爸爸做饭,一定是妈妈洗碗,就连家里的大扫除,也是这个星期是爸爸,那个星期是妈妈,从来没有过变动.而她的同学周蜜说如果爸爸妈妈之间还这样分工明确那也太客气了,都不像一家人了.他们家的家务活儿就从来都是妈妈做的,爸爸只管喝茶看报纸.
不只这样,爸爸妈妈还好象从来都没在一个屋子睡过觉.她小时候家里只有一间卧室,妈妈就带着她睡在里屋,而爸爸睡在外面的沙发上.后来在她13岁的时候妈妈的单位分了新的房子,他们有了两间卧室一个客厅.那时候她已经上了寄宿中学,一个星期回一次家,她每次一推开自己的屋门都会大喊:”妈,我闻到你的味儿了!”妈妈就笑,说:”我是什么味儿啊?””来苏水儿味儿!”她大叫.到了晚上,妈妈还是往她上挤,她就问:”妈妈,你怎么不跟爸爸一屋睡啊?”妈妈说:”我都一个星期不见我的乖儿了,想你了呗!你开始嫌弃妈妈了啊?”白羽飞不依不饶:”那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怎么也在我上睡啊?””妈妈下班儿回来晚,怕打扰爸爸休息啊!”
那时候正是她心思敏感的时期,她怀疑父母吵架了,回到学校曾经哭了好几次,后来每次回家都先察言观,看看爸爸,再看看妈妈.他们的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相敬如宾的笑容.最终,爸爸每周一道的清蒸鱼妈妈每周一碗的冰糖银耳莲子粥彻底打消了她的顾虑,她觉得自己太多心了..
“在你七岁那年我就了关老师,你九岁的时候我把这件事儿告诉了你妈妈,她当时就同意了离婚,但要求我遵守约定.我告诉她,我现在并不打算离婚,因为你还是一个人,小羽也还太小了.我有义务照顾你们,如果离婚,至少要等她十八周岁以后.结果你十七岁就上了大学.就在当年,你妈妈主动对我说让我去跟关老师一起生活,只是不要搬东西走,家里要保持原来的样子,在你寒暑假回来的时候我要在家.于是我们就去办了离婚手续.并且在你不在家的日子,我也离开了家,住进了我跟关老师一起租的一套房子.”
怪不得她上大学以后每次往家里打电话不是没人接就是妈妈接.对于爸爸的去向妈妈总有许多说辞,爸爸的确也忙起来了.他所在的钟表厂倒闭以后就在大街上摆了个摊儿给人家修表,后来又进商场租了个柜台,修表兼卖表,因为手艺好,生意竟然很是火暴.后来家里的座机干脆停了,爸爸告诉她,现在爸爸妈妈都忙,你一去上学家里就经常没人了,有电话也没用,一个月还要交20块座机费,很不划算,现在我和妈妈都买了手机,你有事儿就直接给我们打手机和发短信吧.怪不得每当寒暑假前爸爸或妈妈总有一个人要打电话问她大概哪天回去,几点到家.寒假的时候她回家,看到爸爸妈妈一如往常也就放下心来..后来她自己也忙碌起来,除了功课因为不想扔下舞蹈也参加了很多文艺社团和演出活动,寒暑假索就不回家了,凭着自己的多才多艺打工为自己赚学费和生活费.然而她没想到的是,爸爸就在这样的时候暗渡沉沧许多年..
九岁,她的九岁对她来说是她舞蹈生涯的第一个转折点,那一年她参加了全国青少年舞蹈大赛,她还记得她跳的那个舞叫<之韵>,拿了个三等奖,就在这个比赛上,一个评委对她的指导老师关悦说:”这孩子的身姿天赋都挺适合跳芭蕾的,以后应该让她向这个方向发展.而且她的年纪也不小了,该去考考专业的舞校了.”白羽飞此前一直在学中国古典舞,这番话正中关老师下怀.她回去就拉着白羽飞练起了芭蕾基本功,但考舞校这件事儿,却遭到了妈妈的一票否决:”小羽,妈妈让你学跳舞不是为了你能成名成家,而是想锻炼你的身体素质和意志,再说妈妈平时工作忙不能陪你,舞蹈也能给你做个伴儿.,会跳舞,你就不孤单了.但是你要真正去专业学跳舞你会发现它其实是很辛苦很枯燥的事情.当它成了你必须完成的任务也就少了许多乐趣.你现在还小,妈妈不想你那么累,你应该跟你同龄的小朋友一样,在学校里就好好学习,放了学呢,就好好去玩儿,你喜欢跳舞,咱们随时都可以跳,你就把它当成你生活的一部分,而不应该被任何规矩所限制.”因为妈妈的开明,白羽飞从小就是少年宫小伙伴最羡慕的对象,她从来不用为了考级,个人比赛这样的事情而搭上自己的游戏时间,如果妈妈有空,就连正常的舞蹈课她都可以不去上,妈妈会带她去公园儿,甚至就让她在自家门口儿荡秋千.秋千是妈妈自己做的,一根绳子栓在两棵小白杨树上,中间绑一只小板凳.他们那时候住在爸爸单位的宿舍,一溜儿平房出门就是一排小白杨,她在秋千上摇来晃去,妈妈就坐在门口一边择菜一边看着她.左右的邻居们都跟她妈妈开玩笑说:”这两棵小树要是不长了,一定是你闺给压的!”妈妈就笑:”它们肯定会长的,我儿还要跟它们一起长呢.”至于那些集体的比赛大大小小的文艺汇演只要她不愿意去,妈妈肯定有办法在老师那儿请到假.
那时候,妈妈就知道爸爸跟关老师好了吗?她想起来这么些年不管是上学放学还是来去少年宫的确是爸爸接她的时候比较多.而在她九岁以后,到少年宫接送她的似乎一直都是爸爸.她还记得那次比赛之后爸爸带着她在餐馆请关老师吃了一顿饭---那顿饭没有妈妈,本来说好一起去的,可妈妈在出门之前被一个紧急电话叫回了医院.爸爸和关老师面对面的坐着互相客套,一个说感谢老师把小羽教的这么好一个说都是小羽有天赋,他们都不约而同的给白羽飞夹菜,眼睛却在她的头顶上方盘旋…….
“爸爸,在你关老师之前,你跟妈妈在一起生活了九年,哦不,七年,这么些年,你就没有一点儿爱妈妈吗?”
“我这个人比较钻牛角尖,我喜欢你的生母那么多年,在我们失去联系以后我都没再喜欢上别人.她去世以后,我以为我更不可能再接受谁了.你妈妈确实很好,我们相处的也很融洽,但我总觉得我们之间的感情是亲人之间的那种,就是对关老师,一开始我也只是把她当成是你亲生母亲的影子,因为她也是跳舞的.我真正她是有一次我们一起吃饭,很普通的盒饭,她要的鸡翅,我要的是红烧肉,坐下之后她就只看着我吃,自己并不吃,我让她吃她就笑着让我不要管她,等我饭盒里的菜吃的差不多了,她很自然地夹了块她的鸡翅给我,说尝尝这个吧,很的,我吃了,说真是很,你也快吃吧.她忽然就把她的饭盒推给我又把我的拉到她自己那边儿说:”咱们交换,我吃你的你吃我的.”在此之前,不管是你的亲生母亲还是你妈妈,都没有跟我分享过同一盒饭,我就是在那一个瞬间了她.”
“爸,现在妈妈去世了,我也长大了,你去跟关老师在一起,过你想过的生活吧.”
这是她留在家里的最后一句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