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章 谜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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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延赫见到萧异的父亲时,竟充满了惊异的表情。

  他觉得面前这个人似乎很熟悉,但搜遍了脑袋也想不出他到底是谁。

  “韩军长,别想了,你从来没有见过我,也并不认识我。”萧异的父亲似乎一眼看透了他的心思。

  “我能见见你儿子吗?”萧异的父亲不待韩延赫大话,便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

  韩延赫与赵妙竹都是一脸的狐疑,但看宗浩和守诺跟着他一块来的也不便说什么,赵妙竹便上楼把韩淳叫了下来。

  当所有的人都在客厅里坐齐之后,萧异的父亲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人都到齐了,戏也该开场了。”

  韩淳正待问他是谁,萧异的父亲一扬手止住他,“你不必问了,我叫萧复,这是我的儿子萧异。我今天来是为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件案子。”

  “什么案子?”韩延赫警觉地问道。

  “楚成昭,楚叔叔的案子。”

  “这件事不必谈了,他纵敌逃跑,是上面的检查组已经调查确实了的。我们没什么好谈的。”韩延赫不耐烦地站起身,似乎这段日子对于楚成昭的回忆已经是一个噩梦。

  “你急什么?韩军长”,萧复冷笑了一声,“你是做贼心虚了?”

  “我心虚什么?我又没冤枉他。我只不过说出了事实。”韩延赫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却是闪躲的。

  “哦,是吗?”萧复直视着他,似乎他所有的想法都在他的预料之中,“这么说,这些年你一点愧疚都没有,每一晚都睡得安安稳稳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韩淳看出了父亲的不安,便打断了他的话。

  萧复转过头看着他,眼神是复杂的,似乎有恨又有羡慕和亲切,半晌才幽幽地说了一句“韩淳,我很羡慕你。”

  韩淳被他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我有什么好羡慕的,你到底是谁啊?”

  萧复并不回答他,自顾自地说:“我羡慕你有父母呵护,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而我,从小没有父亲。”

  “这些跟楚成昭的案子有什么关系?”韩延赫压住心中的火,似乎不耐烦听他说这些。

  “因为我就是当年楚叔叔放的人。”萧复一字一句地说。

  韩延赫脸大变,“你还敢来这儿,我现在立马就可以把你抓起来。”

  “你当然可以”,萧复并不慌张,反而悠然地靠在沙发上,“可你就不觉得奇怪吗?当年楚叔叔为什么要放我?”

  “我怎么知道你跟他说了些什么,说不定你许了什么好处呢?”

  “哈哈”,萧复大笑了一声,笑声在整个厅堂里回荡,却充满了嘲讽,“他是你生生死死的战友,你觉得他是那种为了好处就纵敌逃跑的人吗?韩延赫,你这辈子可真是可悲,因为你从来没有信任过任何人,你只信你自己。”

  韩延赫被他这句话噎得不能出声,他想起与楚成昭同在延安的日子,那是怎样艰苦的生活,每天不仅都要避免敌人的攻击,还要想办法保证最基本的生活,每一天都过得提心吊胆,保不定第二天便不能活下去。可那段生活是充实而真情的,没有利益的瓜葛,只有生死的相依。

  “想起点什么了是吧?想到在延安的日子了?原来跟你永远只能共患难,而不能共享甘。”萧复仿佛总能洞察他的心思,不仅让韩延赫觉得有些害怕。

  “那你不妨直言吧,当初为什么我岳父会放了你?”韩淳不忍地看着父亲。

  “因为我是故人之子。”萧复盯着韩延赫,好像很艰难才吐出这句话。

  “故人之子,故人之子……”韩延赫喃喃地念道,好像在回忆他昔日的故人。却觉得怎么都想不起来。

  “韩军长,你还记得萧凝碧吗?”萧复声音颤抖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韩延赫一听到这个名字,仿佛全身的力气在瞬间都垮掉了,他颓然地靠在沙发上,嘴唇开始不自然地颤抖着,他茫然地抬头看着萧复,好像要从这张似曾相识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同样惊呆了的是坐在他身旁的赵妙竹,这个名字仿佛像一颗雷一样在她的心头炸开,她埋藏了多年的心酸在这一刻猛然地爆发出来。

  “韩淳,这个名字是你父亲心里永远的秘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为这个名字心痛过,后悔过,我也不知道他想起她时有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也许我不出现,你们永远不会知道韩延赫曾经辜负了一个深爱他的人。”

  韩淳惊异地看着他,不敢相信地望了望父亲,在他眼中,父亲从来都是严厉而理的,哪怕是对母亲,他觉得他们之间更多的是敬重和陪伴,他一直以为父亲原本就不是一个多情的人,所以听到萧复这番话,几十年的父亲在自己心中的形象突然发生了变化。

  “我的母亲叫萧凝碧,是萧震天的独生儿。”萧复娓娓道来,“我的外公萧震天是抗战时期的国民党徐州战区的一个中将,因为才能卓越,很受蒋介石的赏识。我母亲本来也是国民党的,是一家报社的战地记者。在国共合作的时候,她奉命去了延安,也就在那儿她认识了你韩延赫。我不知道我母亲是怎么你的,她从来不在我面前提起你。总之她为了你被开出党籍,也被她的父亲赶出了家门。她抛弃了所有打算跟你在延安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可是你却在两年之后回到宁州跟你的未婚结婚了。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的母亲你是订过亲的,你欺骗了她的感情,害得她最后一无所有。”

  “不,不不不,我对她是真心的,我对她倾尽了我所有的感情,后来的事情我没有料到,我不得不遵从母命结婚,我没有存心欺骗她,是她自己不告而别的。”韩延赫痛苦地捂着脸。

  赵妙竹听了这番话不仅垂下泪来,却克制着并没有打断他的话。

  “她除了不告而别还能怎么样?难道跟一个有之夫继续过着没有名分的日子?”萧复强压着火质问道,“你了解她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她不会闹也不会争,她只会默默离开,独自去承受所有的痛楚。”

  韩延赫的脑中不仅浮现出当年萧凝碧的模样,当年的她是怎样的风姿飒爽,一骑白马,一身军装,来到延安这个黄土飞扬的地方。他们这些灰布麻衣的八路军都像傻了眼似的看着她。楚成昭让韩延赫负责安排照顾她的生活,他们的感情也就在朝夕相处中渐渐地累积。在韩延赫眼中,萧凝碧就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子,有才情,心气高傲而个刚烈。她燃起了他心中的最炽热的感情,他恨不得天天追随着她,为她做一切,而只要看到她的嫣然一笑。楚成昭知道他们的事后也是极力促成的,他也欣赏萧凝碧,并一再嘱咐韩延赫好好对他,就算到最后韩延赫决定回宁州成亲时,楚成昭险些气得对他出手。当他从宁州赶回来时,萧凝碧已经走了,他不知道她的去向,但他知道她势必会离开他的,那是一个怎样敢爱敢恨的子,为了自己不惜和父亲断绝关系,不惜和自己亡命天涯,可是终究,他许不了她。

  “想起什么了吗?韩军长”萧复步步紧逼,似乎想让韩延赫愧疚得无地自容。“你还想得起她的样子吗?还想得起她对你的好吗?”

  “我根本就不会忘了她,她一直在我心底,一直在。”韩延赫呆呆地说。

  “那你知道她离开你之后受了多少苦吗?”萧复恨恨地看着他,“她只身从延安回到南京,当时已经怀了我,一路艰辛辗转回到她父亲那儿。我外公却觉得她大着肚子回来,有辱门风,坚决不让她进家门。她在外公家门口跪了一天一,只求我外公让她生下孩子,照顾她的孩子。她是多么要强的一个子,却为了自己的孩子不惜放下尊严和骄傲。我外公逼着她发誓从此不再见你,并且孩子永不姓韩,才原谅了她。”

  “我对不起她,我没想到她会这么艰难。是我一手害了她,当初我就该听楚大哥的话,不去招惹她。可是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她已经怀了我的孩子。”韩延赫竟哭得像个悔恨的孩子。

  “后来我们去了台湾,我母亲一辈子都没有再嫁,我长这么大竟然没有看到她笑过。”萧复不理会他的难过,自顾自说着,“她不爱出门,只在房间里放着音乐,然后抽烟。我外公也拿她没有办法,只有一心栽培我。我母亲很疼爱我,但从不在我面前提起你,她的悲伤就像一池永远盈满的水,时时刻刻都会滴落出来。”

  “后来我长大了,外公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给我。我当时真是恨你啊,恨不得立刻飞回大陆亲手撕了你,因为你把我母亲害得千疮百孔,而我,是那么爱她,敬重她。我外公给我取名萧复,不仅有光复大陆的意思,还有就是向你复这笔私仇。我加入了外公的部队,并且进入了特种部队,外公说这是我唯一登上大陆,找你报仇的办法。所以才有那一年的雄鹿岛事件,我天真地以为你是当时的军长,追究起责任来,你自然躲不了。可是万万没想到让楚叔叔帮你背了黑锅,我母亲知道之后,第一次动手打了我,并且让我立刻离开了军队,远走国。她不准我再恨,她说恨是没有尽头的,它会伤尽所有真心待你的人。”

  韩延赫完全不能自持,“这么说,我竟然亲手害了放走我儿子的人?楚大哥到死都没有说出这件事,他竟用死保护了我?”

  “是啊,如果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的儿子,那通敌的罪名可就落在你头上了。”萧复冷冷地看着他。“当初楚叔叔在雄鹿岛上狠狠地给了我一个耳光,他说不要让私仇蒙蔽了你的眼睛,你侮辱了一个军人的责任。但他最终放了我,他说她不能再让凝碧伤心了,她这辈子已经伤透了心。”

  韩延赫竟突然跪倒在地,捶胸大哭起来,“楚大哥,我对不起你,你对我仁至义尽,我却害得你家破人亡。凝碧,我也对不起你,我让你孤苦了一生,我会受到报应的,我会受到报应的。”

  所有的人都被这段曲折的故事给震撼了,宗浩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母亲不愿意说出真相,因为楚家到死都是想保护韩家的。

  赵妙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缓缓地扶他起身,“延赫,不要再这样难过了,覆水难收,你心里也够苦了。”

  韩延赫抬起头看着她,“我也同样对不起你,我瞒了你几十年,我对你从来都没有尽过一个丈夫该尽的责任,你也是委屈了一辈子。”

  “不,你不用自责”,赵妙竹平静地擦去了眼角的泪,“我很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从你跟我结婚起,我就知道你心里爱着一个人,那个人会在里心底一辈子,而我可以陪在你身边一辈子就够了。我知道,你很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你也很苦。”

  “你已经受到报应了”,萧复平静地说,“看看你的儿子吧,不论是韩淳还是我,我们都活在良心的煎熬里,那件事之后我日提心吊胆,我总觉得楚叔叔没有那么容易过关。我像个病人一样活在台湾,没有恋爱也没有结婚,直到去了国,在那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我才能够正常地娶生子。而韩淳呢,恐怕比我更不幸,痛失爱人,还要背着这沉重的父债。”

  “父债子还,天经地义。”韩淳呆呆地说,他像失了神一般慢慢地走到韩延赫面前,“其实我所有的牺牲都是没有意义的,爸爸,当初我们就不应该避,一力承担了所有,就算韩家没有了,至少,我的子和孩子还在啊。”韩淳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完这番话,竟径直倒了下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