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看明珠袭月 莺歌舞玉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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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史公《史记》上说:“夫关中左崤函,右陇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饶,北有胡苑之利,阻三面而守,独以一面东制诸侯,诸侯安定,河渭漕挽天下,西给京师;诸侯有变,顺流而下,足以委输。此所谓金城千里,天府之国也。”所以蜀地自古就有天府之国的美誉。

    遂宁郡地处蜀地中部,东临渝州,西接益州,南连资阳,北靠涪城,因为盛产手工织品,同相邻的川中重镇往来贸易很多,自古就有“东川巨邑”的令名。如今文帝杨坚使中原一统,天下安定,小石镇虽然只是遂宁郡的一个小镇,然而南来北去的商旅依然很多。虽然他们大多只是从这里取道去遂宁郡府,或者益州、涪城等地,然而还是极大地刺激了小镇的繁荣景象。

    这一天,小石镇当场。所谓“当场”,是蜀地一些郡县的土话,就是当集的意思。一场细细的春雨过后,小镇似乎也焕发了生机,镇上人来人往,吆喝叫卖之声此起彼伏。

    白熙百无聊赖地坐在两筐竹笋后面,两只眼睛无神地看着过往的行人。他的心思显然已经不在卖笋上,自从前几天他在郊外的竹林里遇到铁颜等人以后,他就有些心思恍惚起来。在小石镇生活了十六年,他感觉似乎每天都在重复同一件事。一大早去山里田间采摘时令蔬菜,然后摆在这个相同的地摊上,等着人来买。然后这件事重复了一年,然后再年复一年。他曾问哥哥白天,他们以后干什么。白天对他说,等攒够了钱就给他讨一房媳妇儿。白熙又问讨了媳妇儿又干什么。白天就说,给他生一大堆侄儿。白熙又问生了侄儿以后又干什么。白天就挠挠头说,让侄儿们再攒钱,再讨媳妇儿。白天听了当时就有一种想一头撞死的冲动。

    白熙两眼游离,不知为什么把手伸进了怀里,拿出了那方朴素的手帕,他小心地打开手帕,一颗晶莹的明珠即刻现了出来,淡绿色的辉光立刻扑在他的脸上,将他轮廓分明的脸映成了碧绿色。此刻白熙游离的双眼亮起了一抹惊艳的神色。

    这时,白熙看见前面如风摆杨柳般地走来一个绝色女子,盈盈向他招手,娇嗔着说道:“白熙,快过来。”他立刻就跑了过去。那女子看着天空,满脸神往地说道:“我想到天上去,你快带我去飞!”白熙嘿嘿笑着,说道:“好,你白熙哥哥带你去飞!”当即矮下身子,将那绝色女子背在背上,仰天大叫:“飞咯!”两个人就像扶摇而上的大鹏鸟,稳稳当当地御风而去。

    身在万里高空,感觉浮云雨露迅速在身边流泻,俯瞰着人间秀色在眼眸里飞快变迁,白熙耳目一新,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忍不住想欢呼高歌。这个时候他感觉有人拉了他的胳膊一下,忍不住说道:“你别……

闹。”他以为是那个绝色女子在作怪。但是绝色女子却不听,摇他胳膊的力道越来越大,正在飞行的白熙一个不小心身体失衡,竟然从云头栽了下去。

    白熙大为恼怒,忍不住想对那绝色女子破口大骂。但是他定睛一看,不由怔住了。只见他小摊此刻围聚了很多人,正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其中一个有些好笑,有些好气,也有些不耐烦的人说道:“你这人怎么回事?什么事这么陶醉?嘴唇都快舔破了?你还卖不卖笋了?”

    我究竟在干什么?成天胡思乱想。听了这话白熙讪讪笑了笑,心里把自己骂了个半死,马上才如梦初醒一般将那颗珠子揣进怀里。那些买笋的人见他莫名其妙的动作,更加有气了,纷纷嚷道:“你怎么回事?到底卖不卖笋?”白熙本来想赔礼道歉的,然而见这些人口气激愤,心里不愉,暗想笋卖不卖是我的事,你们打断了本少爷的美梦,本少爷还没有跟你们计较,你们竟还在本少爷面前指手画脚的。这样一想,白熙拍拍手掌,翻翻白眼,好整以暇地说道:“这笋鲜嫩爽口,百钱一斤,诸位来多少?”

    “百钱一斤?”一众买笋的人闻言吃了一惊,嘴巴都差点掉下来。白熙熟视无睹,正经八百地说道:“不瞒诸位,这笋可是我花了老大的工夫从一片灵气荟萃之地挖来的仙笋。你们看这笋的个头,色泽,其他人的笋怎么能和我的相比。如果吃了这仙笋,少年则龙精虎猛,老人则益寿延年,女人吃了嘛,嘿嘿,则滋容美肤,永葆姿容。”

    “真的有这么厉害?”一个买笋的人有些狐疑地看着他。白熙嘿嘿说道:“那当然了。大叔我给你说,这仙笋极为少有,昨天我迷迷糊糊闯入那片仙林,看守仙林的仙人说我是个有缘人,于是才准许我挖了这两筐笋来。”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买笋的人中有人忍不住哼了一声:“既然是这么好的仙笋,那你为什么不留着自己吃?”围观的人都点头称是。白熙一点也不慌乱,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说道:“古人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有这样的好东西,我当然要想着我们小石镇的诸位父老乡亲,岂有独自享用的道理?你们说是不是?本来我是想分文不取地分送给大伙儿,只是想起我们小石镇父老都是勤劳朴实的百姓,收取不劳而获的东西有损我们小石镇的名声,所以才出了一个公道的价钱给大伙儿。一百钱是比平时贵了一点,但是,但是,”说到这里,白熙的脸迅速红了起来,像抹了胭脂一样,略显羞涩地说道:“我哥哥说我快要娶媳妇儿了,让我攒点钱,所以……所以……”说完他低下头,用手使劲揉着衣角,活生生一个羞涩不安的小伙子。

    这个时侯,周围要买笋的人终于没有话……

说了,均想这少年实在憨态可掬,质朴得让人怜惜,虽然价钱是贵了一点(其实岂止是贵了一点),就当成是给这个可爱少年攒点讨媳妇儿的钱吧,更何况这笋还是百年难得一见,可遇而不可求的仙笋呢。

    有了这种想法,不打算买笋的人蠢蠢欲动,本来就打算买笋的人脸上更是跃跃欲试。不知道是谁开了一个头,众人纷纷争先恐后来买白熙所谓的仙笋。白熙只得招呼着,让他们慢慢来。捡起竹笋放进秤里,然后看秤算账,收钱找补,白熙忙得不亦乐乎,光洁的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逐渐高升的朝阳照在他满含喜悦的脸上,反射出淡淡的一抹金色。

    满满的两筐竹笋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卖得一个不剩,白熙低头整理着箩筐,喜滋滋地准备回家,突然发现踩在了两个影子上,这两个影子一动不动,他以为是两个还要买笋的人,头也不抬地说道:“仙笋已经卖完了,两位明天请早呀。”这时扑哧一声笑声响起,一个清脆地声音说道:“明天你还有仙笋呀?”分明是一个女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