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斯德鲁巴望着狼藉的战场,叹感起来。
已经结束呐喊与杀戮的战场除了无数沾满鲜血的尸体和散落的武器外,依然有许多活人在跑动。这些清理战场的人把仍能继续使用的武器重新回收,抬走友人的遗体,好身埋葬,把值钱的战利品从敌人冰凉的躯壳上摘了下来。
“伟大吗?如果不能胜利,我们都将进入迦太基伟大的监狱。”随后赶来的吉斯科否定了哈斯德鲁巴的修辞。
年轻的哈斯德鲁巴回头看了他的同僚一眼,对这个否定不屑于顾,“有些人无论胜败都将去到那个‘伟大’的地方。别以为打了胜仗就可以掩盖从前的罪行,自己犯下的错误,不接受惩罚是无法弥补的。有时间还是收拾几件衣服,准备在监狱里渡过余生吧!”
“那就让我们看看哈米尔卡的儿子有没有那个本事请我进去了。”吉斯科不轻不重地推了哈斯德鲁巴一把,使他往后小退了两步,“别挡路!我还得赶去慰问我的士兵。”
哈斯德鲁巴面对吉斯科的无礼,只敢在背后问候几声他的父母。冲上去与他论理,或者把无礼行为归还对方都是不明智的。一个犯了叛国罪的将军还能嚣张几天呢?只等人证、物证收集齐全,回到新迦太基城后,无论多少委屈,一定加以十倍地还回去。
士兵向哈斯德鲁巴告报说,王玉婷已经回来了。这个消息使得年轻的将军欣喜不已,完全遗忘了刚才受到的不平。王玉婷中途离开战场是为了追击逃跑的塞叶尼,以这位女首领的诡计和勇敢,相信活捉塞叶尼不成问题。只要有了这位大酋长的供词,吉斯科与议员们通敌叛国的罪行很快就可以大白天下了,巴尔西德党也将借此一举清除伊比利亚的所有元老院爪牙。无论从哪一种角度看,都是大功一件。
王玉婷的神情远没有哈斯德鲁巴那样欢喜,反而非常沮丧,就像一块可口的点心被人硬生生从嘴边夺走了。
“你好,战无不胜的女首领。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你一定抓住塞叶尼了,对吗?”哈斯德鲁巴打着招呼,迎了上去。
王玉婷的情绪没有因哈斯德鲁巴的愉快心情而有所改变,她遗憾地说:“你一定要失望了。”她把目光移向身后,一队归来的黑人骑兵在来往的人群中很显眼,“被他们抢先了。”
“努米底亚人!”哈斯德鲁巴为之一惊。这些听命于吉斯科的骑兵当他需要的时候不知所踪,偏偏在他们不该出现的地方出现了。
当塞叶尼的尸体从哈斯德鲁巴的身边抬过的时候,年轻将军的脸上顿时失去了喜悦,能说出最有说服力证言的嘴巴闭上了。
哈斯德鲁巴的失落王玉婷不能体会,她感慨的是头号大功被人抢走的愤怒和遗憾。当她率领骑兵队赶到时,先行一步的努米底亚人已结束了战斗,把塞叶尼的生命完结了。动手迅速,出乎了她的意料。
努米底亚人抬着尸体,走向吉斯科的位置。等到吉斯科确认是塞叶尼后,他们才把它抬走。
“塞叶尼的妻子卡西娜在哪儿?”吉斯科安心地点点头后,突然向他的副官发问。
本以为完成使命,可以宽心了的波斯达副官立刻紧张起来,结巴地回答:“是……是这样的。卡西娜……那个女人,她……她……”
“逃掉了?”
“不是!是……是……”波斯达想否认漏洞,但又很快承认了,这种事是瞒不过他的将军的。“这个狡猾的女人,看见形势不对,抛弃她的丈夫,溜走了。我派出一队骑兵追击,以为她藏在女眷中,但逃亡的女眷只是诱饵,我上当了。这个诡计多端的卡西娜根本没与她们在一起!”
“不是她狡猾,是你太愚蠢。”吉斯科将波斯达的失误轻描淡写地带过。“从某种程度上说,卡西娜比塞叶尼更了解我们的计划和用意。”
“是……是吗?要不要把这件事通知议员们呢?”波斯达的额头上渗出细汗。虽然将军没有明显责怪,但他明白,这件任务没有办好。
吉斯科哼出一声冷笑,“愚蠢的东西,这种小事需要为国家大事操心的议员阁下们来烦恼吗?为什么跟随着我这么多年,你就没学聪明呢?”
“这样告诉受人尊敬的议员们,所有的威胁,吉斯科已经为他们清除了,请他们安心。”
波斯达拭去汗水,连连点头。
王玉婷看着远处的吉斯科与波斯达,只知道他们在交谈,却因为距离遥远,听不见他们的谈话内容。她转向哈斯德鲁巴。哈斯德鲁巴也看着那两人,但眼里全是怀疑与猜忌。他有这样的眼神王玉婷并不意外,这个因家的大致情况她已有了初步了解,执政高层中主要分为了“汉尼拔派”与“汉诺派”,两个派别明斗、暗斗,非常激烈;而她,是夹在中央,里外不是人的“中立派”。稍有闪失,两个派别都将消灭她。
清理战场的人群里突然有位异国男子在里边穿梭,与伊比利亚人相比,他的身材并不高大,黑头发,嘴唇上留有浓密的黑色大胡子。王玉婷一眼就望见了这个人,这样的面孔在高鼻深目的人面中实在太容易辨认了。“爸爸——”她立刻高挥手臂,希望那人也能瞧见她。
王重阳果然也看见她了,同样挥着手,并向她跑步奔来。
“爸爸,你怎么来了?”王玉婷非常意外,一直跟在汉尼拔身边的王重阳竟然会突然来见她,她以为汉尼拔为把她绑住,不会让他离开。
王重阳没有与她多说话,脸上略带神秘笑容,拉着她往回走。“我们边走边说。”
“去哪儿?爸爸?”父亲极少这样神秘,王玉婷不禁问。
“去见个人。”王重阳依旧神秘,可能是顾忌到四周闲杂人员太多,大步往僻静地方走。但他仍然没有忍住秘密,小声对王玉婷泄露,“等会儿汉尼拔会问你问题,你一定要想清楚再回答。”
果然是去见汉尼拔。王玉婷早就猜到几分了。她不明白,为什么汉尼拔老缠着她不放,她只不过冒充了特使,更何况也不是有意冒充的,一个骗子也用不着最高将军亲自监视吧?而且汉尼拔总爱向她提问,每个问题都让她难以回答。“是什么问题?”
王重阳想了想,给了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你认为升官好,还是发财好?”
“什么意思?”王玉婷不知怎样回答,两样都好。
王重阳叹了口气,解释说,“这是我从汉尼拔平时与我们交谈中意会到的。其实他很赏识你,想要奖赏你。当然,他不会问得这样直截,但大意是这样。本来应该由居阿斯来叫你的,我意识到这个选择的重要性,所以抢了这个任务,顺便提醒你。”
王玉婷摸着下巴,仔细琢磨了一下,的确是很难回答的问题。从汉尼拔以前的作为来看,他的每一个问题背后都有目的,决不是选择一个答案这样简单。如果选升官,可能被认为有野心;如果选发财,可能被认为贪婪;如果两样都不选,那就是虚伪;更别提她最想的两样都要了。
她皱皱眉头,脚步已跟着王重阳来到了僻静树林背后。王重阳咳嗽两声,提醒她目的地到了。王玉婷抬起头,一位年轻的迦太基军官站在她的眼前。汉尼拔已脱去了酋长的服饰,换上了迦太基军官的制服与甲胄,这套服装与哈斯德鲁巴的金色甲胄,以及缀以宝石的披风比起来实在太过朴实了,甚至她所见过的普通军官的服饰也比它华丽。
王重阳在汉尼拔的眼神示意下离去。不过他没有完全执行将军的命令,躲在一棵大树背后,担心地偷看着。
汉尼拔对着她温和地微笑。王玉婷抽动嘴角,她可笑不出来。回答难题的时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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