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重阳也跟着笑起来,他刚才讲的草船借箭的故事使汉尼拔感到很有趣。一路上,王重阳把自己知道的典故全当讲故事似的倾泻给汉尼拔,拼命与这位迦太基统帅套近乎。这些日子以来,他觉得自己如果有机会回到现代完全可以改行做说书艺人了。
这些从小听到烂熟的故事被换一种语言后重新演义,陈志也很有兴趣,一边赶马,一边回味着王重阳的搞笑翻译。居阿斯见他心不在焉,干脆接过缰绳,让他休息了。
数天前,从巴尔卡家宅回来后,三人反复思量,最终认为也只能相信汉尼拔,或许也只有他才能帮助他们解开这个结,不去管汉尼拔出于怎样的目的,至少他从来没有害过他们。掌握决定权的王重阳考虑到必须尽快找回王玉婷,目前也只能借助汉尼拔的力量了,因此答应了汉尼拔的要求,为他办一件事。
至于是什么事,直到出发当天他们才弄明白╠╠汉尼拔的要求很简单,只是要他们作为随从陪他去卡彼坦尼亚见位朋友。为什么选择他们,而没用长期呆在将军身边的亲信呢?汉尼拔的解释也很简单,他身边的人一个也不能动,不然对手会起疑心,可其他人却不可信任,只有他们,他们有求于他,而且作为与某项阴谋有关联的人也可避免节外生枝。
居阿斯难以想象身后的人竟是伊比利亚最具影响力的汉尼拔。没有前呼后拥的卫兵,没有迦太基贵族们总爱人前炫耀的奢侈排场,他穿着最朴实的布衣,像位温和上进的普通青年与任何路过的陌生人谈笑风生。居阿斯正与这样的人物相处一起,他不禁心生担心,现在的情况下任何人都能要了汉尼拔的命。
“汉尼拔将军,我们已进入卡彼坦尼亚了。您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吗?”他回头对汉尼拔说。
汉尼拔温和地笑了起来,“居阿斯,你又忘记了我对你的嘱咐,别再叫我的名字,更别叫‘将军’。你总是以‘汉尼拔将军’称呼我,被敌人听见了才真的会要我的命。像从前那样叫我就可以了。”
“哦,对不起,请您原谅。可这样实在对您缺乏尊敬。”
“别介意队长,我与你们没什么区别,我们都是为某种信念而战的战士,请别把我想那么高贵。或许你们将比我更长寿也说不定。”
“什么长寿短寿的?多不吉利!”王重阳插嘴说道,他站起来,向着四周张望,大胡子下的嘴角立刻喜悦地上扬。他指向远方,“就是那儿!我记得那几棵树,商队的露营地就在那里。我们也是在那儿遭到袭击的,之后我与我的女儿失散了。”
“继续往前应该进入英狄比利斯的领地了。”汉尼拔说道。
“英狄比利斯是谁?曾经袭击我的人?”
“不,不会是他。总之我们先拜访这位酋长,他可是位会有大成就的人。”
“是什么样的人能受到你的夸奖?他该不会就是你想见的朋友吧?”
面对陈志的提问,汉尼拔笑而不答。
孤单的马车载着四人驶入偏僻的支路。道路越变越窄,弯曲,更加凹凸不平,路旁的树木也由细渐粗。远处渐渐露出深褐色的屋顶,青色炊烟袅袅升上半空,慢慢变淡,直至消失。屋子旁垛着一捆捆干草,一位老人弓着背脊正搬运它们,更远处的青翠草地边沿,成群的牛羊与骏马在天边的白云下奔跑。
四人跳下马车,走向他们进入卡彼坦尼亚以来见到的第一个活人。
“可敬的老人,您好。”汉尼拔彬彬有礼地打招呼。
老人早就看见了这四名陌生的外来者,已经停下手边工作。“你们好。四位远到的年轻人,有什么事吗?”他问道。
“请问这里是谁的领地?”
“这里肥美的牛羊,健壮的骏马,丰盛的水草都是属于伟大的英狄比利斯酋长的。你们可能是第一次来到卡彼坦尼亚,没听说过我们骄傲的酋长,他现在已是新联盟的领袖,将来还会成为所有伊比利亚的人领袖,广袤的伊比利亚大地将无人不知他的美名。”
四人相视而笑,看来他们的目的地到了。
汉尼拔接着说:“我们早已听说过他的威名,一路上,商人朋友们向我们讲述了他的伟大功绩。我们很仰慕酋长,想见见这位英雄。您能为我们引路吗?”
“你们想见酋长?”老头儿露出为难的样子,“虽然我们的首领热情好客,不过……你们应该知道,卡彼坦尼亚处于战争中,首领的安全必须保障,所以陌生人想要见他一面可不那么容易。”
“我们明白。”汉尼拔摘下戒指,把它递给老人。
老头儿见到戒指的金光一下子眯上了眼睛,“别,别给我。虽然我一把老骨头了,可我也绝不会被利益迷惑心智。”老头儿推开递上金戒指的手。
“尊敬的老人,您误会了。我知道你不会受利益迷惑,这是给英狄利比利酋长的。请你将它交给你们伟大的酋长,我保证他一定会重赏你。”
“会重赏我?”老头儿这才接下戒指。捏住它仔细观察了一番,他很失望,这不是宝石戒指,上边刻有铭文和图案,可能是装饰,而且从色泽上看,也不是纯金,只是渗铜的假货。“把这个给酋长?”老头儿怀疑地问。他不敢相信有人竟用一眼就能识破的假货作礼物送人。
年轻人不仅向他点头,更以眼神表示希望他快去。“好吧!你们在这儿等着。”老头儿向四位客人吩咐。
他的心不怎么踏实,不断回头张望。与他对话的青年很有礼貌,谈吐间透出贵气,另三位不说话的人也令人感到奇怪,其中两人容貌与众不同,不像是附近地区的人,不过却与前段时间住在村里的迦太基女使者有些接近。这四个家伙来历不一般,他得快些把这里的情况告诉酋长。
老头儿一路小跑回到村里。
“老酒鬼,你怎么回来了?不放马啦?”有人向他打招呼。
“去你的,我有重要的事需要见首领!首领在哪?”
“你运气不错,首领刚回来。”那人指着村庄中央的大屋说。
英狄比利斯刚送走几位来拜访的酋长。他们谈了许多问题,主要是有关寻求帮助的事。英狄比利斯与酋长们赞同向汉尼拔寻求帮助的提议,决定派使者去新迦太基。
他回忆着与酋长们的谈话,把有价值的东西记下来。新联盟的发展遇上了点小困难,与北方的迦太基军队联系不上不说,被称为卡彼坦尼亚妖女的王玉婷也遭到了彻底失败。许多计划将被重新制定。
“谁在外面?”英狄比利斯察觉到了门外晃动的犹豫身影。
“是我,尊敬的首领。我有件事想要告诉您。”老头儿从门后探出身子。“有位年轻人想见您,我看挺可疑,把他拦住了。他让我给您看件东西。”说着,他将戒指交给酋长。
“只有一个人?”
“不,还有三位随从。看起来很厉害。”
英狄比利斯接过戒指,粗看之下戒指并不值钱,只是枚图章,上边刻有文字与图形,酋长随手找来块布,把图案印在上面,不以为然的神情顷刻间转变了。
“哪位年轻人还在吗?”
“还在,我叫他等着的。”
“他长什么样?”
“什么样……”老头儿两眼朝天,努力回想着,“很英俊,很年轻,大概三十岁左右吧!金发,挺引人注目的。还有就是……”
不等老头儿慢腾腾地描述完整,英狄比利斯已从坐垫上跳了起来,他披上能从附近找到的最漂亮的外衣,擦过老头儿肩膀冲出了大门。老头儿没弄明白怎么了,只听见酋长奔过身边时留下了类似要奖赏他的话。
“马在哪儿?把我的马牵来!”英狄比利斯在空地中央大喊。有人为他牵来了坐骑。他跨上马背,又指着一群无所事事的妇女高喊,“你们快点把这里打扫一遍,别让杂物乱七八糟到处都是!马上有贵客到了,所有人准备迎接!”他一踢马肚,立刻飞奔出去。
牧场边缘,四人无聊地坐在干草垛旁等着已经离开许久的老头儿送回信。
“你们说,那臭老头儿会不会是叫帮手来抓我们去了?刚才我注意到他看见金戒指时的眼神,两眼放光。”王重阳提醒大家,手已握住了刀柄。
陈志不以为然地笑了,嘲笑他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和你女儿那样最爱做谋财害命的事吗?那位老大爷虽然喜欢钱财,不过看得出他依然把酋长的安全摆在前面,是位重情谊的人。”
王重阳嘴里啧啧地给予回击,“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总把事情简单化。要是人人像你那样正直,这世界就到处是幸福了。可事实上,总有那么一些人表面道貌岸然,背地里却专干坏事,破坏别人的幸福,比如你爸爸……”
“我爸爸?这件事与我爸爸有什么关系?”陈志立刻站了起来。只要王重阳不怀好意地提到他的父亲,他就抑制不住怒火。
居阿斯也跟着站起来,硬是把陈志压了下去。王重阳与陈志已很久没争执过了。“我不管你们从前有什么恩怨,在将军面前别丢我的脸。如果实在忍不住,等回去后关上门再痛快打一架好了!”他用训斥的方式熄灭了快要燃烧的怒火。
汉尼拔望着远方,移动的人影令他扬起嘴角,“快看,酋长来接我们了。”
纠缠不清的三人也立即向远处望去。勒马时,马的鸣叫已经传来。
酋长跳下马背,牵着马走向他们。他看着与他对视的金发青年,充满敬意地向他微微点头。
汉尼拔也以同样的方式,向着年轻的酋长微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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