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我为人不肖,
和这等朝三暮四的便成交,
安排着山果,
准备着香醪。
一派笙歌尝御酒,
抵多少九重春色醉仙桃。”
桃,逃,蜜桃也密逃,仙桃也先逃,一切暗喻悄行。台上那金鼎国王女,弄一个怨姿,作几声愁叹,混江龙唱调不住声:
“山光明媚,
柳色妖娆,
莺歌巧韵,
燕舞纤腰。
狐变成美丽,
虎变作多娇。
着我忍不住一砀好笑:
执壶的是木客,
把酒的是山魈。”
才刚群魔乱舞仙衣会庆,转头鼓乐狰狞突风云,天兵天将自是围将来,花果山由此飞禽走兽,众妖精望风遁逃。
“恶山林天火烧,
深潭洞黑云罩,
李天王托着塔皱着眉梢,
显他那挟泰山的恶燥暴。
我便是玉天仙骋不得妖娆,
众妖魔四散逃。”
金鼎国女元和令好番唱,正也撞上搜山的托塔天王,如此两对答。
天王问:“你是人,是妖魔?”
金女答:“小的每是人。”
天王问:“你是那里人?”
金女哀声唱,端的上马娇:
“小的每是金鼎国人人怪扰,
当日个秋夜月轮高,
酒阑人静三更到,
园内恣游遨,
小迳里抄风过处遇着山魈。”
好一出神佛降孙,台上散落是仙桃,台下散乱当先逃,那金女声声哀唱催,夫人梅娘般般心宛转,这戏里戏外,真乃同是天涯沦落人也,胜葫芦唱调更接续:
“俺什么女貌郎才厮撞着,
将父母远乡相抛,
雁杳鱼沉没下落。
翠蛾浅淡,
玉肌消瘦,
终日倚楼高。”
眼前即到腰门口,那守护的差役,暗插的士卒,虎口入得真也难脱,十年禁只盼终搭救,今日这一遭:
“空着我望断云山恨不消,
愁随着江水夜滔滔。
一日错番为一世错,
今日得圣贤接引,
天王相救,
恩义比太山高。”
眼见夫人到来,那守门的忙个施礼相请,门外早也车马伺候,如此牵马的牵马,坐车的坐车,随从一干尽回转。
府城隍夜来唱戏声,转而已是隔墙,车马随之去,耳朵里犹传后庭花,正是那金女有得生路无得逃:
“小的每颤嵬嵬杨柳腰,
曲弯弯的莲瓣脚,
怎生向溪流曲律坡前去,
吉?古突山上逃?”
车轮辘辘通街去,一切寻常伞巷方向,这蜜桃究竟如何密逃?仙桃又如何先逃?算来一切无底,夫人梅娘前途未卜心忐忑,两边手不禁将着一双女儿尽抓住,后面那戏犹唱:
“要性命也难煞,
天王你听咱哀告。
妾身有这几般方可去得。
将葛仙翁竹杖来讨,
费长房缩地来学,
乘蛟龙在海上漂,
驾鲲鹏云外高。”
“娘啊,你怎个啦?要着这般来紧握手,真个不嫌天热汗湿的?”
被着抓手抓来都生疼,阿娇便觉异,细觉更怪哉:
“你个手抖作甚,娘啊,莫不是你个病了的?”
“休说话,休叫,休闹,阿弥陀佛,大姑娘娘保佑,一切平安,一切顺利,我们这回终……。”
手上一扯紧喝止,梅娘低声来压势,随之连连求保佑,念佛竟不止。
“娘啊,你怎个啦?这便……。”
这娘今日大异数,如何这般慌乱之情,巧巧也不免担心问。
“休说话,休问缘故,你两个只记着,今朝出来任何事,你俩都休要慌,休要乱,你们只跟住娘身边,娘说东便东,娘说西便西,你们休要又自作主张,阿娇你啊,不听娘个话。”
梅娘话说正色,便两只手握来更紧,转向更强调:
“阿娇啊,你要知道。”
“娘,便出什么事来?你个……。”
母女相处十年,却从未见着母亲这般失措,阿娇分明也慌。
“轻声,轻声,你们只记得,不管出何事,随着娘行便是,休要莽撞,休要逞强。”
梅娘才是话音罢,眼见轿帘外头出街,马车这就上到西锦绣坊街上,随之左右看着,曾府正门早也关闭,显着多少冷清,一边上府衙门,却是重兵看守,夜深依旧通明灯火。
“娘,看我们弄里,却也备了不少兵的。”
再看前面伞巷之中,曾府腰门所在,正也几盏灯笼照明,看着影影绰绰人马,阿娇眼睛也尖:
“哎,怎个会是府军后卫?他们怎个也会派遣到南城值守来?”
南京城除却一府两县官衙,更有四城各处卫戍,府军卫留WWW.soudu.org守卫金吾卫骁骑卫水军卫,各卫又分前卫后卫左卫右卫,这府军后卫一向驻扎北城钟鼓楼所在,今朝却个部署府衙而来,叫人看了确也有奇。
谁知被娘一下扯手,声音喝止:
“莫声响,你管你安坐便是。”
“便是府军后卫的兄弟么?怎就值守到了府衙来了呢?我个曾大人府上家眷,看戏回府来的。”
见着前面军士把路挡车,曾府打头的家丁忙个自报家门。
“啊,便是曾大人府上家眷么?这便看戏回家来的。”
曾禾曾公公威震老京军政,那府军后卫兵士显然恭敬,忙是分拨两侧相让,由着一干人车马通行。
“快着个,前头先个打门去,夫人小姐就回府了呢。”
夫人随从佣妇秀兰出入作主,眼见前面到门,早也吩咐出声。
“啊,是……。”
开道灯笼家丁声未应全,便是一下哑住,随之身捷手快,两侧兵士齐出突袭,几下闷声呻吟,曾府几名随从纷纷瘫软,便是那佣妇秀兰,哼不哼声即刻倒。
“你,你们……。”
尾随最后正是新来冯大娘,风吹草动可也警觉,眼见突起变故,袖中暗刃才要拔出,横来一拳正中腰穴,她个话不多声也是栽地。
“奉曾大人之命,护送夫人太太另去安全所在,不得有误。”
暗地里三两下将着随从拿下,那领头将官分明喝令,随之隔帘递话:
“夫人小姐,休要惊声,引起不好,大家一齐性命不保。”
“娘,他们,他们究竟什么人?怎个爹爹之命,他们又要这般……?”
车厢之外一切变故,车厢中人一切见真,不仅阿娇小姐大感讶惊,便是巧巧小姐,也个大惑不解:
“是啊,他们,他们便是伤了秀兰冯大娘的?”
四手照旧握紧,分明觉着寒抖,事到临头生死关,梅娘一时茫然不知应答,外面那军官又听声传:
“放心,对他们都非下是死手,只是怕着他们惊扰,暂且处置罢了。”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大慈大悲观音菩萨保佑,这便还是不要枉杀性命为好,这便还是不要枉杀性命为好。”
梅娘一通佛祖观音乱念,正也最是要千保佑万保佑来。
“快些个,将人装了车去,我们这便快走。”
一切猝然不惊动,伞巷之中已然陈仓暗渡,听得领头将官再声喝令,他队官兵又是悄然开拔,七八人押住两辆车,由着伞巷往内市桥,直去北城方向。
“娘啊,究竟出得甚事?我们这要去到哪里?”
阿娇巧巧狐疑不安,听凭车行不知所以。
“阿娇巧巧,你们听娘话便是,去到哪里便哪里,我们回家,回家。”
梅娘语无伦次,声调却已亢奋。
“回家,回什么家?娘啊,你个究竟什么意思来?”
无论两个女儿懂也不懂,一车三母女,总也暗车潜行,往北曾府越远离,越是离着家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