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斩蛟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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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得新地自新奇,几个少年之人结伴而出,沿着山溪小路踏草上行,弯弯仄仄寻幽而去。

  “小官秀才,你个搭把我手总可以吧?”

  这便阿娇小姐前日遭了脚踹,又兼昨夜赶路雨浇,一条腿淤伤还生痛,走路一瘸一拐势必,于是借机拽去乌小官,大小姐无有点羞答答。

  “啊,巧巧小姐,你个脚下走来可要仔细了。”

  再看后面巧巧小姐,一只脚着鞋,一只脚却只裹布,高低路也难走平,那李泰佑就是有心爱护,也个不便出手,忙着吩咐自家夫人道:

  “春子,你个将着小姐搀上一搀还好。”

  “这便路滑难走,李大人啊,你个还是与着夫人搀扶好吧。”

  谁知巧巧竟也不领情,巧嘴一口回绝来,赶前伸出一手牵,将着小乌秀才另一只胳膊直揽起,自有愿意说:

  “小官先生,你便也搀着些我可否?”

  “巧巧,你,便只会有样学样否?”

  见你个妹妹居然有得争,这马山过来一程上,多有与你姐姐作对,少有从前般听从谦让,现在又是横来插一手,阿娇小姐多少气不顺。

  “姐姐啊,昨日你又不是没见的,小乌先生力气可也大的,他个抱我还个大轻易,如此将着两人搀来,可不轻而易举?”

  道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昨日抱身来逃命一路,做姐姐的当然引以为嫉妒事,她个妹妹却个十分骄傲事,巧巧小姐如今张口可是不饶人的。

  “哼,巧巧,你个死丫头,便有意气我不成?好好好,我这便成全了你们,就你两个手挽手亲热去,我便还个不必谁来借手搀了的,看我一个人照样走。”

  大小姐遭着小小姐堵嘴堵口堵,一时竟也不得多话说,脾气一上甩手去,她个一瘸一拐自行路。

  这一行路便是用力猛,气性未下先个“啊呀”声,阿娇小姐自然腿伤触痛一侧倒,险险就要栽身去,亏着小乌秀才手快抢先扶:

  “阿娇小姐,你个腿伤是未痊愈的,我个还是扶着你些好。”

  “是啊,是啊,姐姐,你个腿伤不好的,我个脚下也难走路,叫着小官先生两向都扶着点,哪有不好的?”

  倒是做妹妹的大量,不妨与着姐姐共人扶,巧巧小姐总也好笑脸。

  “哼,巧巧,就数你会卖乖,爹爹娘面前是,这外人面前也是,便对他个乌小官,你个也是好做的,我边不理你吧。”

  说不理,姊妹两个一气一笑各脸皮,不过小乌秀才搀扶共一体,三人前中后依此行,你手我手连她手,你个腿走瘸,她个脚走颠,小乌秀才中间架,一人负担你俩小姐,说来也是好玩哩。

  一个秀才两小姐,行行走走多有腻,便是前面大小姐发狠,猛个一拽要你快行,后面小小姐又是发嗲,硬着双手脱来叫着慢走,小乌秀才总个两头难,应付了姐姐,却也不能妹妹怠慢来,一人两头功,直叫个李泰佑看着心里起层油,拉着春子夫人超前去,强先一步观风景:

  “哎,看前面,竟着是有死人墓的。”

  果然林木遮隐之处,突起三座墓碑坟头来,碑高几许高,坟头草长几许长,一径疯疯杂杂全簇拥,好个野外倍阴森。

  “哎,看这墓碑样式,却是烧陶而成的吧,看来正是龙湾窑上出的,他个姓尹人家的自家坟吧。”

  巧巧小姐还是眼尖,见到那一高两矮三墓头,便起啧啧舌:

  “啊呀呀,也是亏着他家的,便是这墓碑也要上头烧了再运入来,翻山越岭还不知要花几多手脚的,再个水洞阴河载进来,不是一般工夫做的吧。”

  “嘻,巧巧你说来也个笨吧,谁说板要上头烧好了陶再往里运的,便不能就在这山里起个窑,现抟现做碑的?人家杏春大师傅,可也尽干吃力不讨好事来?”

  总之这姊妹两个,今朝便有得斗口斗心机,阿娇小姐事事处处要与巧巧作对的。

  “喔,看这墓碑上字,可也简单奇怪的。”

  你姊妹两个劝也不能听,小乌秀才只得转说去,吸引大家分神去,只见下首位陶制墓碑分明刻字:

  “勇士鲁大斧之墓。”

  “啊,是啊,勇士鲁大斧,却也起个大斧名字,可也真奇怪的,什么大锤大斧,莫不还有大砍大杀大吹大擂什么的,娘老子也可直拿来给着起名的。”

  人名大智大勇才妥当,直接刀砍斧劈叫号来,却是真发噱,阿娇小姐见着便是“格格”乐,竟不留意着,一边上李泰佑,早也紧皱眉头黯然伤。

  “姐姐,这有甚好奇怪的,乡下人说来贱名好养,小孩子起个阿狗阿猫名字可也多的,便是从前的钱?王,却还起个小名叫做婆留呢,婆留婆留,便是家中的婆婆留下他条命来。”

  巧巧小姐小人心事陡转大,便也拐弯抹角与着姐姐作对来。

  “巧巧,正也似你说的,钱王这婆留二字是小名,钱?之?才是他个大名的,死了正刻在墓碑上的。”

  你个小人来斗嘴,姐姐大人又心压,反口边是驳:

  “便是小官秀才喊是小官,小官啊,其实你个总还有叫甚大名吧?”

  “啊,是啊,我便叫做鼎金,鼎中之金,乌鼎金。”

  一直只知个小官,不知鼎金个大名,小乌秀才终得大号出。

  “是吧?是吧?乌鼎金,鼎中之金,比着家里瞎起就叫个小官,可是有多响亮的吧?巧巧啊,你便休要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事情不明就个瞎道道来。”

  做姐姐的话头一下压住妹妹还不出个说辞来,阿娇小姐可也扬眉吐气的。

  “啊,错母大姑之墓,忠仆柯老老之墓,这两块墓题也是奇怪的,忠仆柯老老,为仆之人有姓无名倒也无伤大雅。便是这明明主人之位,一无尊号二无身份,便是错母大姑,错母?错什么错?便是当母亲的犯着错么?还有大姑,只是旁人管叫的称呼,如何就替了大名身份,随意刻于墓碑上的?”

  左边厢一座仆人坟,正中上一座主人坟,墓碑所题也是不伦不类,阿娇小姐大为惑。

  “啊,是啊,若个母亲自称为错,他个后人也不会真称之错,将个错字直刻于她个墓头上。至于大姑么,实在也是个简单称呼,家家兄弟姐妹出大姑的,除非这大姑便是个姑子?出家修行之人的?叫来大姑是也不差,不过着么,她个尼姑如何又能当错母,莫非她个本来也,却也生过子为过母的?”

  小乌秀才也是一番解,他个按理来说通。

  “哎,无论为人勇,还是为仆忠,或者称之大姑错母也,到底来一死便了歇,冷墓碑,冰坟头。”

  他们三人乱猜死人坟头,那李泰佑却聊发感亡之伤情,随之鬼诗吟:

  “平生游城郭,

  殂没委荒榛。

  自我辞人世,

  不知秋与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