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细雨流光好宴夜,不料祸从天降生死即,这龙湾坡头开窑出货,紫砂茶壶奉去楼船之上,一切安泰平和,谁知却是杀机暗伏。那尹窑匠久处江湖,龙湾之上隐世十年,说则隐世,实则软禁,四周禁闭蛛丝马迹,往来人事风吹草动,早也触眼警觉,闻鼻而惕然。
今朝事情一切蹊跷,早先有听沧浪伯预约,龙华会之后过来荆溪一游,只想着他个富豪闲适,不过追好逐物罢了。孰料大船小船一时齐至,出来人头大大出人意料,那和尚道士且不多说,龙隐镇头神医居先生到来很是意外,再是横出一个小乌秀才,再加阿娇巧巧两位大小姐,实在叫人惊讶不已。其后阴房曾公公阴恻现身,叫着窑上人家最是心头添沉,你个媳妇孩子无算无想,尹窑匠夫妻与着儿子尹杏春,可是对个太监既恨且怕,莫不是太平日子竟到头,他个十年不至一朝至?
好在草亭之上茶酒会,沧浪伯欢喜公俨然主座,和尚道士帮衬,那曾禾不过意外随客罢了,一不拿阿娇巧巧两位小姐挑事,二不与小居先生小乌秀才作难,在座诸位若即若离身份,这半天下来还算和睦。一刹黄昏到,人们由着坡上移驾楼船,弹琴且歌唱,饮饮酒,对对诗,学来高士好缥缈,夜转头深沉去。
不过么,楼船之上过于灯火欢,荆溪各处过于暗鬼祟,丝丝缕缕叫人觉着隐约不祥。窑火早熄烟早灭,窑货冷却便可出窑来,尹窑匠领着儿子等人启窑出货,一切井然条理中。匠人制壶卖壶,富人买壶使壶,自家窑里出得货,即刻送上人家船,尹窑匠诸事忙完心忐忑,丝丝雨头天气,横竖觉察有所不妥。自家屋里老小早交待,夜来上床和衣躺,仔细这边客人有所不妥当,即可起身照应来,尹窑匠自己不免难睡觉,想着这夜煎熬总要死守上。
新出茶壶犹余温,各人拿取触手新,楼船之上声杂人影晃,看来多也大欢娱。尹窑匠却是耿耿于怀心上,远处观望坐立难安,于是难抑心事下坡来,于着河滩之上再与儿子喊警告。明着乡下人短视贪银钱,实则叫你设身处地多留意,明着老子管着儿子要把细,实则叫你事遇突发多灵机。这边正急船上之事船下够不着,那边河上悄然夜船到,楼船上人都觉有异常,那河滩之人更是看怪异,看怪异,出怪异,冷箭飞出人倒毙。
眼见来船之上火箭飞出,靠岸船上人头纷纷惨叫,尹窑匠一个念头躲避身,腿脚再快无处逃,猛个篷船撞楼船,轰隆巨响炸药爆。尹窑匠惯势冲到身,整条楼船便是侧倒压,顿时烟也气火也起,哭爹喊娘叫声起,人死人生一时无估计。道是危中危险中险,危险之中出侥幸,一条篷船满火药,迎着楼船撞去终偏势,一头顶去楼船头,一炸开来还连带轰了就近舫船尾。楼船遭炸顷刻翻,半条船身火着起,看着船上之人难幸免,孰料险中偏偏得逃生。原来那篷船一炸之下,整条楼船固然半船毁,楼船后座高舱恰恰避险开,爆炸之下不伤体,宴会人们只是随船轰然倒,男男女女挨挨挤挤跌一块,鼻也青来眼也肿,外加腿伤胳膊痛。
“不好,便遭人暗算了。”
一下轰炸皆晕头,各人死中还觉活命在,立马反应蓄意刺杀来。
台桌翻,茶壶跌,外加烟火烧舱里,大狼狈中人们一个念,自己记挂之人也个活命与否,自己仇恨之人却又丧生与否?
“春子,春子。”
李泰佑听得自家东洋夫人哼声,夫妻双双自活在。
“小官,阿凤。”
小居先生左右摸到人,一个自称老道,一个自称老衲,和尚道士自超生,好在前后各有应,小乌秀才好好,自家大婆也无恙。
“巧巧,阿娇。”
听得女儿哭声喊爹爹,曾公公总也心急煞,好在几句问下皮肉伤,两个女儿摸摸手脚完好来。
“啊呀呀,这便作甚,作甚了?这才要了我个活性命。”
人堆之中压得最底下,便是他个最为肥胖人,欢喜公半天呻吟出,于是和尚关照,道士帮扶,啊呀呀我个一条性命半条还在否?
“杏春,杏春,你们都好否?”
船舱动静船外听,那尹窑匠总也能幸免于难,楼船倒下险险砸,不过避过也就与着舱中活人挨近来。
“好,好,你们都个好吧?我们都个好。”
那银杏春也是四下来听声,那该活之人都活在,那不该活之人也活在,情形远远好过想象来。
“阿娇,巧巧,你们便来牵着我,我们出船去。”
从来男子汉大丈夫,护得好姣娘,小乌秀才但开声,总叫人安慰。
“春子,春子,你便牵着她个姐姐一同走,小心不要太露头。”
李泰佑话来全鸟语,别人不懂夫人懂,他个山北国儒生还有一心念,这兵荒马乱人头挤,自己或者可以趁势不备,手中钢伞暗箭放,就直取了那毁家之仇的老贼性命去,只可惜乱也时机乱也失机,曾公公遭人一簇拥,总也无法暗施手。
“这班贼子火箭实是厉害,我们这般出来便是活靶,要想逃出总要找个遮挡来。”
久经杀场曾公公,临机逃险自高见,随即呼唤众人擎起两台桌,几人两拨借护破舱出。
“哎,这便各拾些家伙啊,出去与着一番好打啊。”
一伙之中和尚道士,自也个个武家高手,欲得逃命先制人,空空道长触手满地沧浪伯家使的银筷子,在场各位能人分发出:
“这便一二三起势,我们也打他个猝不及。”
“哎,这便打啊。”
于是一二三众人起,手中银筷各施展,准于不准各力道,叫着敌手有人唬来忙闪避,有人迎面正中招,其中一筷贯透去,贼首之秦海骄随势跌,谁人又留意,这又准又狠一筷头,恰恰是为最少年之李泰佑所发出。
“走啊。”
和尚佛手,道士妙手,随着银筷纷纷出,敌势稍有懈怠下,各人各力立即抬举桌台而出,你拽我携瞬间下得河滩。
“啊呀呀,这便都出来了,好好的?”
舱外尹窑匠自接应,眼见光头杂毛纷纷现身,那小姐后生虽也个个灰头土脸,却是手全脚齐活蹦乱跳,叫人看着又惊又喜,暗自大松口气。
“好啊,这便仔细中箭了,大伙齐往坡上退。”
这众人逃生自欣喜,家地自家熟,尹窑匠父子俩,便是各带一拨子,两张台面且防且退去。
你家退,他家追,秦海骄杀手一拨忙靠船,纷纷箭手上岸追,正面箭射够不到,横跑包抄侧面打,呼呼箭发如飞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