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人祖宗,
谁知米蛀虫;
何似看山郎,
原为托钵僧。”
拂尘掸起哈哈笑,妙空道长自有妙说:
“小泉啊,你个昨日托钵硬拦路,今朝又个诈骗再阻道,一歇小和尚一本正经化缘,一歇顽皮村童扮得可也象,你可也老实说,今朝这一出得逞了,那老欢喜又得许你师傅几多修塔的银钱来?”
“嘿嘿,这便七层宝塔修只角,总为大功德,总为大功德。”
那小泉和尚嘻嘻笑,溪水之中也呆够了,竟也两步一腾,便是上得岸头来,端的好俊功夫,回头一身湿漉甩搭不开,拾起个草帽再戴上吧,又个话嘻嘻:
“哎,这便穿着个俗家衣,露了个和尚头,人家看了才不好呢。”
转头再去看那小乌秀才,早也一件僧袍罩上身,外面看着干爽,袖管裤头犹自滴水,他个再好笑:
“小乌先生,你便只差将着头发剃了,就与我换着做和尚了。”
“嗯,倒也是。
和尚俗打扮,
只怕一露头;
秀才僧穿着,
就差顶不秃。”
空空道长再是哈哈笑,道声:
“这便又被着大磨蹭,我们还是快行到所在,让着他个诸般设计皆落空,叫做吃力不讨好,才是大解气呢。”
于是还为木崖道长领头,各人便甩开步子,飞快一程前去,那小乌秀才小泉和尚步步湿水,不欲引人注目,便在人后尾随便是。
这便山路捷径,直可去到檀溪村头,回头再是对山望去,溪流弯弯大转折,竟是迂回了好大一圈路程,再行折转返,一座板桥跨流过,与着这边村上路通。
“你看桥头那些人,在此闹热啥的?”
便是坡上往下看,就见那村桥之上有故事,板桥中间两水牛,牛背之上两牧童,水牛肚圆身胖大塞桥,牧童稳骑牛背大开声,彼此角对角嘴对嘴,两头相向各不退让呢。
“喔哟哟,这便正是了:
一板桥,
两水牛;
你不让,
我无前。”
小乌秀才脱口声,便是那桥上牛和人闹僵持了,牛僵人也僵的,谁个不欲让步,谁也不得过桥。
“是啊,是啊。
你难过,
我难过;
牛之过?
人之过。”
那小泉和尚应接也是快的,便也一向歪头瞅热闹罢。
几人下坡也快,与着那村路上去,板桥之声也就清了,只听这便牛背之上孩童话嚷:
“哎,我家大毛便是一脚先踏上这板桥的,总要先来者先过桥,你个还不快些退岸去?”
那向牛背之童听说下,也是不甘示弱啊,开口即嚷:
“你就只见你家大毛的脚先上了这板桥,却不知我家小花的角先顶上了桥面,它个按理说,我家小花还是早到的,理应你个先退回去,让我们过桥了再说。”
“啊,你个便是歪理,总也要有脚碰了桥面,你个牛才算是先到桥的,哪有头上的角来过界算的?天下从无有这样的道理来。”
这边牛郎听说下,可要大不依了。
“哪不成?哪不成?便我问你?牛的角跟脚,哪个在上哪个在下的?”
那向牛郎自也有好辩计,便是出言反问来。
“自然是牛角在上牛脚在下喽,不过着么……。”
这牛郎话说是,不过心里已然别扭起。
不待你个不过说,那牛郎立即接话堵:
“便是喽,上为尊,下为卑,牛角在上是为尊,牛脚在下是为卑,卑总要让于尊,所以这桥还只该我家小花先过。”
“哎,你个倒好强词夺理?既如此,我个也有说的,便我问你来,你个牛是靠底下的脚走路,还是靠头上的角走路的?”
大毛家主人一头话堵死,一头也去话堵人。
“自然是靠底下的脚走路的,不过着么……。”
小花家主人不得不答声,不过也要找话还圆的。
也不等你个不过话,对家牛郎死话堵:
“这便好喽,靠脚走路的话,自然脚走上桥才算上桥来,你头上的角啊,只能是被底下的脚带着上桥来的,所以你个终也迟了一步,晚到的就要先退下,等我家大毛过了你再过。”
“哈,这便大有意思来,这两个你个脚我个角的,牛脚牛角直也绕口令的,好好好,大有意思,大有意思。”
一桥之上两水牛,水牛背上各有一牧童,互相牛脚牛角对,互不相让竟也大乐趣,空空道长不免有些缓步下,脱口三字经:
“你脚先,
我角前;
一板桥,
二不让。”
“二角上,
四脚下;
天为尊,
地乃卑。”
那小泉和尚三字经,也个脱口快的。
小乌秀才自也不缺声,张口亦来:
“尊无前,
卑未后;
脚不行,
角难前。”
三人三字经,便将两个牛郎三段说辞一一述意来,各有妙趣道理吧,他们这边雅解,那边他们俗对,两个牧童兀自对头。
“我要你先让你就先让,你个便有长幼之分么?长者为尊,幼者为卑,你可要记得,我家小花可是你家大毛亲娘的,幼卑者见道尊长要礼让,你家大毛总也要让下他个亲娘好。”
那大毛家主人又起话头,振振有词照旧尊卑说。
“啊?这小花称小却为大,那大毛称大反为小,原来它们为母子的,怪不得的,两只牛顶头来,却是那般亲热的。”
两头水牛看着顶头架势,近些仔细观,却是一劲碰鼻触嘴,互相嗒舌舔唇呢,原来是一份母子亲情在,小乌秀才自有吟:
“小花大,
大毛小;
既尊母,
岂卑子?”
果然那大毛主人反唇也快的,喉咙大声:
“对啊,有道是尊老爱幼,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小花虽说是大毛亲娘,不过小花还不到老呢,大毛却还只有两岁,还幼的很呢,所以小花不必老吾老,大毛却是要幼吾幼的,你个到底来,还是要小花让着大毛吧。”
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原本认得自家人,这牛对牛一出戏,看着听着就出蹊跷,妙空道长自疑来:
“哎,他个放牛牧童,却也读得好私塾?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他个倒还满口斯文的么?”
“花未老,
毛尚幼;
小为大,
大让小。”
那小泉和尚贼嘻嘻,便只言他三字经。
“小泉啊,你便老实说,这便又是你家设计,若个我们不是跳溪过,你们照旧在此板桥拦路来?”
空空道长此番一目了然,指点小泉和尚便逼问。
“啊?这个么,这个么。”
小泉和尚吱唔声,终究也有瞒不得瞒,便朝向那桥头一喊声:
“哎,你们这便罢了吧,他们早也过溪来了,你们两个再个空做戏,也是无用的了。”
“啊?这便如何话说的?你个到底是过桥来还是过桥去?怎个就要罢了呢?”
两个牧童毕竟年幼,大人吩咐有些头脑不清,原本是叫着挡桥不让那头过溪来,你个一群却从这头出来,且是不过桥去,一时头对头大晕头的,随之头顶草帽一卸来挠头,天顶阳光照应下,赫然也是两个光郎头。
“哈,便是你个庙里和尚,老老少少全出动啊,这便也是栖云庵里和尚假扮牧童的?”
一见牛背之上两牛郎,转眼暴露和尚头,分明又是你个和尚乱作法,空空道长一吐气,又要拂尘打过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