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就这话说来,那班阴房的狗贼啊,也就配他个江水帮收拾来。”
说来解气话,快刀刘也是拍案而起,多年之郁闷,借着酒劲发泄出:
“别看那阴房乌衣对着我个平头百姓耀武扬威,遇上他个盗天侯九猴子啊,也就怕得狗屎烂泥了。”
“快刀刘,你个也跟瞎说?这便真不怕有暗插的?”
朱七八有好心,好意隔墙有耳拦话。
“管他暗插明插的?老子今天就这番话撂在这儿了,那帮阴房的乌衣狗贼,也只配盗天侯他们拿刀拿枪结果来,便是自己脑袋掉了,都来不及哭爹喊娘,这才正是天派的,活该啊。”
诅人爹娘犹显不狠,咒人妻女犹嫌不毒,这快刀刘积怨阴房乌衣,总有他个刻骨之恨。
不过他个张木匠,向来不哼不哈样,丢大街显不出,扔水里沉下去,他个今朝几杯酒下肚,竟也激出开嗓说话响亮声:
“着啊,掉了脑袋都不知如何掉的,那盗天侯师徒忒也神的,我便听说在着宜兴,那阴阳剑就是被根竹筷子拍喉咙给拍死的,这竹筷子拍喉咙,却该怎生拍来?朱铺长,朱大爷,你个试下看,我根筷子拍你的话,你个喉咙是否就会透了的?”
张木匠真也醉样,将双荤腥腥的竹筷子,就直往个官老爷嘴巴伸,要你小试下喉咙一记拍死样。
“呸,呸,呸,你个张木匠,果真比我还吃醉酒了的?谁要筷子拍喉咙来,谁要筷子拍喉咙来?”
酒醉无父子,一迷混高下,同为酒客失贵贱,那张木匠真乖张,朱七八也无计施,发作不得,哭笑不得。
“哎,这拍筷子,拍筷子也能杀人来,那盗天侯九猴子,是一杀一个准,专门寻着你们官家狗头来。”
张木匠还真醉了,他一醉便还难追究。
被着一闹下,朱铺长却是酒醒不少,一来之前的酒兴全打消,二来一向看低的人竟敢对着自己取笑,随之不禁恨恨来:
“说他个杀人一杀一个准,说也大不错,不过么是贼总会叫着官办住,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不是么?那江水帮的四手龙王,多少年江湖混的?到头来还不是?昆山到底还被朝廷剿了,一命呜呼见阎王。这盗天侯师徒啊,也是早些晚些,被着官府捉了十字街头砍脑壳。”
“去,早些晚些官府捉?你就省省吧,凭着你们这般个官府,又捉得了谁来?”
张木匠引话,快刀刘帮腔,当着你个官家人,齐着将官家奚落:
“别的不说,便是我们这龙隐镇头本身事,那江洋大盗的霍药师,你们官府可也捉到了的?早些晚些?这一早一晚可就十年了的。你们官府啊,也就这般能事,他个大贼头抓抓不到,却拿人家老婆女儿作人质,男人事算到女人身,什么臭德性,下三滥?”
“是啊,是啊,贴了霍药师通缉榜文,便是打死捉捉不到。如今又贴出盗天侯九猴子通缉榜文,想来更要捉捉不到,你们也不知他盗天侯师徒多个厉害的?那是成精了,孙行者,猴变的。”
乡下人无事听说书,听完书也个瞎说书,江湖上多也奇侠传闻,四手龙王盗天侯之类,多半就出在江水帮,张木匠道听途说记脑中,不到醉时不开说,这一说还直笑你个官家之人大无能:
“你们可也知道,那盗天侯的徒弟九猴子,从前可是昆山秦家的秦九郎,秦家十二郎,也是个个好汉郎,便是那秦家小姐郎上郎,也个女中豪杰的,朱铺长,那年你不也有拿着缉拿他们的榜文到处张贴来,你们到现在,可也有真抓到他们一个两个的?”
“啊?秦家十二郎?这个么,这个么。”
横来又说到昆山秦家,朱铺长脑子还无大反应。
不过你无多反应,边上自有人大反应,猛听人“郎上郎”道出口,小乌秀才脑袋轰个大,一头张惶满面红,幸亏就个酒意色,旁人多也不起疑。至于那边一桌上,人们是否有无大震动,忌着你身边个小居先生,小官一时也不敢多眼去看。
“是啊,是啊,那回昆山阴房杀了江水帮四手龙王,不过回过头来,鼓楼秦家人救援来了,也是杀了不少官兵,几乎烧了昆山半个城的。”
杀官府,最痛快,一切江湖传闻说书传,快刀刘有着幸灾乐祸的。
“嘿,那秦家人是勾结倭寇,血洗了昆山城的,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便是有定论的,你们怎可信口雌黄,反倒帮着喊好来?”
叫着两人异口同声围攻,朱铺长不免有所着恼,恼着便是官调出。
“呸,就许官府滥伤无辜,就不是我个信口雌黄?你个官府无能捉贼,却会拿我个小民百姓开销,害个我来白白落了一身残。”
你恼我也恼,快刀刘便与你个朱铺长顶对,一口酒尽,不免又冷笑:
“不过我啊,残是残了,却总还要谢谢他个阴房仁慈的,谢谢他帮大爷没能千刀万刀剐了我,我个总算还保了一条小命来。”
“快刀刘,你怎个话说的?你便有好说没好说?知道真个有被他个不利不落人听去了,回头真有人寻你麻烦来,到时候你个半身残,别再落得个一身残来,那可是再没得好活了的。”
快刀刘醉话还多,朱七八脑子却是大醒,不怕你说话狠,只怕你个下场坏。
“呸,好你个朱七八,你便是活咒我来?你便是活咒我来?有种的话你便上官里去告呀,告我个快刀刘造反呀,反正你也从来害人不亏心的,你个有种就上官里告我去呀,还省得什么明插暗插听了去的。”
一人半身残,此乃快刀刘至伤,你敢当面揭,我敢当面翻,快刀刘怒火中伤,便个踩凳拍台子。
“快刀刘,你怎个?你怎个?便真个要造反么?这便想打我不成?”
你有胆气,我有官气,朱铺长恐怕不恐怕,位置上坐来身往后躲。
“朱七八,今朝我便造下反,打你个做官的又如何?”
话到拳不迟,快刀刘抡臂就冲去,坐凳无处退,朱铺长就活该挨揍吧,一拳下巴身仰去,连椅带人摔翻地。
“啊呀呀,快刀刘,你个还真是造反了的?看朱爷爷今朝可有饶你?”
一拳击下七荤八素,朱七八地头爬将起,恼羞成怒骂骂声,随手腰刀抽将出:
“快刀刘,看我不活劈了――。”
“好了,朱铺长,快刀刘也不是有意的,他是醉了来,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休与他一般见识,休与他一般见识。”
眼见吃酒吃酒,竟要拔拳拔刀打斗起,小居先生忙出头调停,一把抓住朱铺长握刀手,稍加用力下,你个便是想能不能,想一般见识也不得不不一般见识。
“刘叔,你个便是酒喝多了的,来,我便送你回去歇下,歇下。”
那边小乌秀才一出手,同样也将快刀刘制住。
“啊,这便怎个啦?这便怎个啦?怎个好好吃酒,就要相打了呢?”
楼下何掌柜适时赶到,一嘴的不知所以,一脸的幸灾乐祸。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