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好逑 第7节


本站公告

    7

  春晨雾蒙蒙,龙隐河中水漾漾,一首客舟及早至,悄然歇于镇东河埠头。

  此时屋巷之中径出人影,匆匆形色直去码头,飞身一跃过船去,船上之人好接应,伸手一搭搀扶住,双脚稳稳落。

  昏昏之中船调头,篙子撑起即离去,远远见着才刚上船之人,船头一番好立身,随后又转到船尾翘首望,所望之处正是镇头学馆那栋大姑楼。

  “红骄,我个便是梦么?只是一个梦么?”

  学馆楼上自有小乌秀才凭窗回望,眼见接应秦红骄之船横帆魅影,鬼无声息匿身而去,消失直至空然,。

  说梦到底实,手中一块绣花红抹胸,正为小姐留赠贴身之物,丝质柔和轻薄滑爽,小乌秀才摩挲良久,不禁怅然吟叹:

  “今夕已欢别,

  合会在何时,

  明灯照空局,

  悠然未有期。”

  再是将着贴面嗅?下,玉体之余温,脂粉之微香,一夕欢爱汗精之气,全然在于一握绣巾之中。人去而物遗,空荡荡如同心肉生割,小乌秀才陡然失落之下,竟着生出几许悲凉之感,凡事难由人,原来为宿命。

  天将明时夜愈黑,小乌秀才春宵大疲累,楼上将就铺盖卧,恍惚之中一下迷梦,不觉又个睡着去。

  一团香巾贴面枕,女人体味醉人眠,小乌秀才正当梦中再贪欢,恩爱复温存,便听底下清咳之声,有人朗声而诵:

  “肌肤骨节,

  处处开张,

  不先不后,

  迎送相当。”

  啊呀呀,这便差点忘了,今朝还有小居先生的功课来,乌小官听声激灵起,一跃腾起身。

  “啊?便是昨晚看戏总也老晚归的,小居先生竟也不怕缺觉,还能个到时就起床的?”

  凑去那前窗看下,果然在着天色灰亮之中,小居先生一身家常单衣,立身前面院中挪步走圈,将着十三式太极打来自如挥洒。

  “前后左右,

  上下四旁,

  转接灵敏,

  缓急异常。”

  乌小官不敢迟疑,忙着向下还以“嗯哼”一声,在着他个小屋之中,也个开始起势运息,随之走起八卦来。

  乌小官自年后去到县学报到,便少了每日跟着小居先生晨起练武,县学之中又是人多眼杂,只得重文不重武,一两月来功夫荒废不少。难得清明节假,连同三月三节场长休,这几日小官回家来重归学馆住,照旧与着小居先生楼上楼下,师徒二人闻鸡起舞。

  “高擎低取,

  如愿相偿,

  不滞于迹,

  不涉于虚。”

  这一夜云雨耗精费神,整个人空壳乏力,便是真息暗提导气归元,小乌秀才一套拳打来,愈渐腿灵身活,舌下返津腰下气盈。如此神采奕奕,焕然一新人,小乌秀才自觉也奇,一边着拳脚自如,一边着心中杂念:

  “便是那《黄帝内经》一类,多说有采阴补阳,我个一夜过来这般生龙活虎,莫非也是此般奇效的?”

  三月三节场连三天,三月初四一早间,龙隐桥又是船挤码头人轰乱,夜间归歇镇头的大商小贩,纷纷赶早去南山,龙隐街一时闹热,一时又安静,随之太阳悄然升起。

  这天乌豆腐家歇上半天生意,乌老官去到南街头请上张木匠,到得他个登雅楼里,将着隔天才发现的暗道口修补上。

  登雅楼里居然藏了个秘道,消息总也不胫而走,龙隐镇头人纷纷挤门来观,啧啧多也称异:

  “啊呀呀,这便果然暗藏了一个洞的,这便莫非还是当年,与着霍药师他们有着关联的?这登雅楼的掌柜汪厨子?”

  登雅楼时过境迁,早也物是人非了的,然而毕竟不过十年间,龙隐镇的老人也多的,见此情景不由说掌故,将着些旧人旧事迹说起来:

  “啊呀呀,这便说得是啊,这便果真是被那汪厨子的女儿发现的么?它个说来也是巧的,昨天便听那霍娘子上了清虚观的,那两个大小姐有偷着上了镇头来,这是街上不少人都亲见的,这说来啊……。”

  “这说来,说来什么啊?一个个嘴也杂的,仔细上面的人下来听到了,一个个割了你们舌头去。”

  正当人云亦云纷乱之时,人后自有官腔威喝,众人惊诧齐转头,果然是个官茶登场,他个如今县上威风的朱铺长,但听干咳一声,转而又压低声腔告诫大伙道:

  “你们可知道的?如今从前那霍娘子,还有两位小姐,她们都是个什么身份的?便是与那阴房的曾――曾大人攀着亲眷的,你们再要这般青天白日瞎说瞎话来,若个齐巧被个不巧之人听了去,难说不真个要割了你们舌头去。你们可也知道?那明房阴房乌衣,却有何等的手段来?”

  朱七八毕竟本乡人,他个唬人之语实也好意,绝非危言耸听的,一旁撑船来回的快刀刘,自也最最深有体会:

  “是啊,那班狗*的乌衣,手段可也毒辣的,我个好端端一个人,却要弄得个半人半鬼半残来,可全是托了他们那班狗贼福的。”

  “是啊,是啊,这阴房之人可也不是好惹的,可也不是好惹的。”

  吓人之话不吓人,吓人之形最吓人,眼前快刀刘实是个活见证,众街坊如此见识下,立刻颈皮发麻大大后怕,噤若寒蝉闭住声。

  “秀才爹啊,你个一直来,竟就未有发现这底下还藏着个洞来?倒是昨天才被那大小姐一下给找见了的?”

  朱七八官长身份,人前自要出头的,听说登雅楼出了暗地道,他个首要凑前张:

  “啊呀呀,这也难怪的,这般设得天衣无缝暗所在,不是知情人,万难猜详到,看来啊,昨天那大小姐,可也真是汪……。”

  一个“汪”字才脱口,朱铺长便知自己有失口,忙个一捂嘴巴生咽下,回头更说道:

  “她个不是从来有知道啊,便不会一下将着揭开的。”

  “啊,是啊,是啊,朱铺长说的是,我这便接盘登雅楼好几年了,却还从不知道这底下还有这么一个的机关来,我昨日一见下,真个是吃了一惊,吓了一跳,吓了一跳的。”

  做豆腐的乌老官,从这东街上有人见识起,便是个胆小怕事谨慎之人,看着脾气也窝囊,看着人样也猥琐。全亏着有个成了人的争气儿子,乌小官当了秀才成了官身,他个老子才是借足光,成了秀才爹的,这两年在着街面之上,总算也撑起些人模样来。

  “啊,秀才爹啊,他个原本为贼家的暗道,却也不知里面有无藏着偷盗来的宝来?便是金啊银的,你个在底下有无发现?昨夜里偷着有暗藏了的?”

  那朱七八横竖欢喜生事的料,这话风一转又说歪,馋嘴猫总也贪腥。

  “啊呀呀,朱铺长,朱大爷,你个可千万不能如此瞎说来,它个什么金什么银,这底下除了一堆乱垃圾,便是根本就什么都无有的,你个可千万不能瞎造来。”

  世人见钱多眼开,见铜误当金,见铁错作铜,子虚乌有瞎里财,最是入人耳,耳听你个朱七八狗嘴狗牙吐,乌老官慌的手脚忙乱,紧要对你鞠躬又作揖。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