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梆敲声声脆,更夫费阿四由来更夫做,十数年如着一日敲,一趟出街南北西向全敲遍,这便又从东街打回转,正个龙隐桥头与着乌老娘相遇上。
“啊呀,秀才娘,这才回转又到哪里去?”
费阿四难得夜半见人面,见面就要搭说话。
“这便回来晚了,去到学馆给着我家小官送些夜宵吃。”
乌老娘一手提篮,自有从节场带回的吃食。
“是么?小乌秀才便是在学馆的么?我才刚过去却无看见里面有灯火的,莫不是他已经睡了的?”
屋外防贼,屋里防火,费阿四从来值夜职责所在,到东到西都个留意人家门户。
“啊,要么便是平时在县学读书太用功,回得家来多个休息,早些睡觉吧。”
听得学馆并无大异常,乌老娘心中稍定,不过脚下犹不迟留,快步便是过街去。
药店山墙背后过条弄,弯弯绕绕就到学馆所在,远远见着那楼上,黑灯瞎火就是歇了夜,看来这儿子还真个听娘话,你个吩咐总也依着做。
“鼎金,鼎金,开下门。”
娘在外面一拍门,儿子便在里面应了声,门开灯火打,小官安然无恙现身出,乌老娘一心大落实:
“鼎金,你个竟就早睡了,外面未有多个惹事出,一切安生的?”
“是,我便不愿打灯给人见,特意早些睡了,这便想着娘也该回来了。”
原来他个开门快,正也候着你个娘呢。
“啊,鼎金啊,我便出门一直悬着心呢,它个那堵夹墙,可别也让那曾公公给查知了,你个到时躲无处躲,反落了他个陷阱来。”
白天里那阿娇将着店头暗道一揭开,当场唬了所有人的,亏着豆腐夫妻直也装傻充愣,险险算是瞒过了那曾公公,不过有其一便有其二,这便相仿着隔了一间暗室,难说终要叫人查知的。
“娘,你便放心好,自你送了夜饭来,这里便连个鬼都无有来过的,你也休要瞎多心,我想那曾公公,心思也不会转得这般多来。”
小官如此话说下,自己肚里一转念,那曾公公想不着,自家爹爹却是由着这暗室,一下猜到他个店里也有机关来,看来爹爹啊,心思更是非比常人的。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只要你今后来,尽量少入那夹墙去,随它落灰落尘的,装成个凡人不知的荒所在,万一今后阴房真有什么牵连出,也个容易脱干系。”
便是登雅楼之暗道,也亏着乌老官预防在前,轻易不作它用场,所在开启一次过后就再无去理会,照样底下淤泥生苔的,今朝万巧被着阿娇打开来,才可两眼向天装无辜,躲避过一劫。
“娘,我便知道了,这夹墙里啊,我也确是长远未有再入里了。”
乌小官便是信誓旦旦,要个老娘大放心。
“你不入里就好,你不入里就好,不过你个夜来还当就在楼下睡,一有风吹草动的,便紧忙避入暗室去,半点别迟留,赶紧从后面逃出去,能够躲开多远就多远,至于爹爹娘啊,你个总也休管来,我们自有我们的逃生计。”
母子进到堂上去,老娘犹是不放心,要将着灯火照照那楼梯转角有无异常来,随后仍旧担心不已:
“便是这两日啊,镇头上总也不太平的,你个夜来睡觉总也要睁着一只眼,小心提防他阴房的鬼来。”
“是,我便知道了,娘与爹爹,你们在个家里睡,可也要十分小心了的。”
除了十年前霍药师家事出,娘老子还从未有过这般的惴惴不安来,小乌秀才体会在心,不禁要手抚上些娘的肩头,好生安慰来:
“娘,你便放心,我便只以为我家是做豆腐的,我便是考上了个秀才,其他便无有什么特别来,象着我们这般的寻常人家,他个阴房总无理由查访来,所以我们家便是太平无事,不会有什么不好出的。”
“是,是,象着我们这般个做豆腐人家,有个什么好计较的?我们便太平无事,太平无事,不会有什么不好出的。”
乌老娘牵住儿子手,好好抱下儿子身,终究有所强忍不住,要着簌簌落泪来:
“鼎金啊,你可要知啊,爹爹娘这半辈子,可是养你到大不易啊,不易啊,你可千万要替我们安生了,安生了啊。”
这一天里不可名状的阴气森森,叫人又是横生莫名的悲感来,乌老娘夜来替着儿子送吃食,见了儿子没来由又抹了一把泪,想着多留会多守上儿子一会,又个恐怕那头乌老官瞎担心,便是提着个空篮自去了,自然临出门,又个千叮咛万嘱咐,你个儿子安好最最好。
眼见娘摸着夜道,灯笼不照一盏就离开去,小乌秀才直待人影暗弄消失,才是转身关门回屋中,一口气又将灯火吹灭去,他个犹要将着怦怦直跳之心安稳下。
随后眼睛适应黑,他个自去弯身楼梯下,一道机关拉启,夹墙悄然开,他个悄声喊:
“红骄啊,你可出来了。”
“啊,你娘是走了么?她个便不会再过来了么?”
说是不入夹墙,夹墙里却藏了美娇娘,她个秦红骄听得外间动静,赶忙暗室暂避一时,这一天里已是第二回了。
“是,她这回去便是关店门,与我爹爹回东街家去睡了。”
非是金屋藏娇,却为暗室藏骄,小乌秀才一天两作为,实在有瞒欺老娘之愧。
“小官啊,才刚我听着你娘言说,似乎对这夹墙还很担心的,怕有什么不好来,这便就怕着受牵连么?这里毕竟为从前那江洋大盗霍药师的暗所在。”
暗室里隔人不隔声,外界可以断得清清楚楚,秦红骄总也有所听入耳:
“是啊,你个虽是齐巧有发现这夹墙,即便最最清白人家,总也有着难圆之说的。便如我个过来找寻你,也是这般通缉的身份来,万一真个被官府捉捕到,你个也难逃窝藏之罪。”
“既来之,则安之。既要连罪,就不怕留你。红骄啊,你便放心啊,我便为了你,真吃上官司也无什么的。”
小乌秀才一说丈夫气,暗中一手就将着你个搂抱来,两人温情再缠绵,口对口一时吻不已,便是这半天加半宵,都个乐此不疲的。
道是听琴便知音,秦大小姐午后意外至,小乌秀才意外大惊喜,三年不见乍面对,一时之陌疏,转头又相亲。牵下手话离愁,搂下身道别绪,相偎相依诉衷肠,恩爱无尽男女情,昔日恍重现。
及至乌老娘随后到,去往南山节场给戏班送豆花之前,先给儿子送夜饭至,你个私会小姐才要慌藏身,乌小官无有他念想,现成暗室现藏人。楼梯一转夹墙开,秦红骄见下也大异,如何个好好学馆,居然有着此般机关,你个秀才莫非有甚勾当来?待到乌老娘送饭离去,小姐大胆出暗室,首要便是疑惑问?小乌秀才也就不瞒,一切照实说,便是几年前偶然老鼠引,将着从前江洋大盗的藏宝所在给发现了。只可惜啊,贼去宝亦走,里面早也空剩无物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