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海上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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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港入舟嗵隆隆,

  唐?之音哗啦啦。”

  海风阵阵拨琴声,自有伶人和歌起,声声唱是迎宾曲,海阔天空客船行。这萨摩藩主鸟津大人座船高阔,其上围幔周设,案几次序宾主入座,筛是美酒,敬是欢颜,一时诗歌唱和景象。

  尺八呜呜愁音,三味线铮铮伴声,但听一伶抑扬歌声:

  “花下忘归因美景,

  樽前劝酒是春风。”

  李泰佑尊客坐前,听下就是大奇:

  “哎,这不是白居易《酬哥舒大见赠》诗么?怎个日本也有歌唱来?”

  那阿部小姐就是从旁坐,忙是解释道:

  “是啊,这便是出自《和汉朗咏集》,为平安时藤原公任所编,专有收录中日两国之汉诗,便是取其精华两句一联,其中最以白乐天之诗为多的。”

  泰佑听下话说:

  “喔,这倒也是,花下忘归因美景,樽前劝酒是春风,此两句确为全诗之精华的,这藤原公任确也是眼光独到,不过这种掐头去尾只取我需,实也有误作者之本意,过于洋洋之意了。”

  “是啊,

  去岁欢游何处去?

  曲江西岸杏园东;

  花下忘归因美景,

  樽前劝酒是春风。

  各从微宦风尘里,

  共度流年离别中;

  今日相逢愁又喜,

  八人分散两人同。”

  阿部小姐将诗通吟,也是大有感悟:

  “作者原本喜愁有之,人生无奈历历,单取两句的话,恐怕正如你们中国话说,报喜不报忧了的。”

  他们这边评说,座上鸟津矢信示意下,也个乐声伴下歌咏起:

  “笙歌夜月家家思,

  诗酒春风处处情。”

  泰佑听下自然大陌生,那阿部小姐有知识:

  “此联作者叫做菅原文时,他正为文神公公菅原道真的孙子呢。”

  “是么?这文神公倒也是家传好文风的。”

  泰佑听下不禁要赞。

  “是啊,不是文神公有诗说么,

  劝道诸生空赧面,

  徒公万死欲销魂;

  小儿年四初知读,

  恐有畴官累末孙。

  他对个儿孙总也有好家教的。”

  阿部小姐虽个女儿身,却也知书达理的很,文神公的《菅家文草》烂熟于胸。

  那鸟津矢信早也一曲唱罢,那乐班音自不歇,其中一伶又再歌起,众人耳朵听下,原来还是白居易的千古诗句:

  “琴诗酒伴皆抛我,

  雪月花时最忆君。”

  如此江南旧游诗,最是令着吴越之人感怀深刻,一边四公不禁话说:

  “泰佑,这白乐天的《寄殷协律》,我便自小就教你背下了,你个现在是否还能读出呢?”

  “是,这《寄殷协律》诗我总还记得的。”

  泰佑不假思索,即刻随吟而出:

  “五岁优游同过日,

  一朝消散似浮云;

  琴诗酒伴皆抛我,

  雪月花时最忆君。”

  “几度听鸡歌白日,

  亦曾骑马咏红裙;

  吴娘暮雨萧萧曲,

  自别江南更不闻。”

  那四公听着便是随接念来,一番旧情潜滋暗长,那杯中之酒饮来也就直觉苦涩了:

  “我们这便但愿着,此番回去中国,一切都能遂得人愿,故人都无恙,故园都安好吧。”

  一边上鸟津家人自娱自乐,鸟津矢信身为武士,自也颇通音律,一番随歌节拍大陶醉,更是起意点将出:

  “宫本君,这便中国英雄当前,你个何不也来献歌一曲?”

  “大人,遵命。”

  那宫本能夫竟不推辞,怀中一管尺八取将出,呜咽吹声如泣诉,随后因情而歌:

  “朝有红颜夸世路,

  暮成白骨朽郊原。”

  红颜短暂色难驻,白骨一遗成千古,这朝暮之间人生尽然,歌来何其空然无奈,在座之人无不因之面黯神伤,阿部小姐更有解释:

  “这副联句便为平安时藤原义孝所作,实为哀叹日本第二美人冷泉院之后丽景殿女御二十五岁去世所作,所谓自古红颜多薄命,这两句竟也写得绝了。”

  “是啊,

  自古美人如名将,

  不许人间见白头。

  原来日本也有类似之句的。”

  泰佑听下也是感叹声。

  “是,便是写了这绝句的义孝少将,也不过活了二十一岁就夭折了呢。”

  一则红颜薄命,一则天妒英才,阿部小姐话说下,那写下短命诗的诗人,原来也是个短命鬼。

  “武士不苟身老死,

  但愿刀头得捐躯。”

  这便红颜夸罢白骨朽,那宫本能夫将着尺八往怀里一收,更是立身而起武夫曲,往向客座一鞠躬:

  “这便天下第一的中国英雄,能夫便请赐教下。”

  “啊,这便作甚呢?果真又要……。”

  这边饮酒听歌作乐呢,你个横来腾腾杀气,泰佑一时不反应的。

  “宫本君,你个却要仔细了,这泰佑公子虽是年轻,可端的十分本事了得的,我便也个自愧不如甘拜下风的呢。”

  听过见过不如受过,那鸟津矢信从来傲慢之人,如今见着门下武士又个强出头,不禁先要为之捏把汗。

  “是,大人,明知刀头利,我自犹挺身,便是中国英雄果然天下第一了得,我个能够败于他的手下也属荣光。”

  宫本能夫称是狂武士,果然狂之执着,再是一躬请战下。

  “啊,果真就要比武么?那这位宫本大人,你个说下如何比试好?”

  一意逼战避之不得,搁下酒盅闲下歌乐,李泰佑起身还下礼。

  “挥毫如剑舞,

  刀杀若天书。

  一如中国诗仙李太白,仗剑行吟何快哉,便说着比武有着武斗还有文斗。武斗者直刀快枪,必是鲜血淋漓辱斯文。文斗者便是各出能耐点到即止,双方心中但服便了。”

  这狂武士刀未出鞘,酸书袋倒已掉了一地,随后更说道:

  “我便早听说了,李公子刀箭搏射无不精到,恐怕是为天下所难敌,能夫在此也无以为能,便是习得些个雕虫小技,欲与公子切磋一二便了。”

  “那么便是文斗?文斗好,文斗好,不要伤人见血的,不为着缘故拼性命,实在也是空枉。”

  武斗为两下拼杀,文斗为各逞其能,泰佑听之大为安心,便是愿闻其详:

  “却不知宫本大人如何个切磋法呢?”

  “李公子,这便献丑了。”

  那宫本能夫闲话少说,手腕一抖已然短刀在手,“嗨”一声光出刀飞,直钉丈外那根八幡大旗旗杆之上。此能必是日本所谓之飞剑,一投沉重入木三分,众人齐着看分明,一片轰好赞声起,狂武士随后犹诗吟:

  “威兮大丈夫,

  空手能抓箭;

  百步穿杨过,

  诸生何栗栗。”

  哈,这不是才刚狂武士码头上所歌么?这一刀投去便是变相来比箭,便是实不信你空手能放箭?他个手段使在前了,李泰佑心中暗明,左右利器寻不得,手头一双银筷正好使,二话不说甩将出:

  “看好了。”

  不用说看好,众人齐看好,但见两道银光飞射去,“噗”的直插旗杆上,双双入木三分好劲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