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府天满宫内突发事故,势必搅扰娱神夜戏,鼓歇笛消一时间,各家私亲女眷分别去,这宴席也算得不欢而散。那刺客忍者既为宫内神官,其人来历,有无党羽,必得一查到底,以绝更遗后患。长门藩主大内后都一声令下,其家武士便是奉命查抄,审人的审人,寻迹的寻迹,天满宫所在里里外外,将着翻检一遍,正也扰了文神公亡灵。
一边上武士搜索鸡飞狗跳,一边上几家大名就地检尸,将着忍者衣着层层剥下,内中物事无一遗漏,必得拿来众目认证,看着有无证明其身份之据。于是死尸转眼赤裸身,剥的个净毛光猪,只余腰下所扎兜裆布,大内后都更是命道:
“都卸了,便是头发里脚板下,都要查个仔细来。”
裆布一解毛丛一蓬,男人物事空大再无用,那动手武士一眼异常:
“大人,快看,他个原是有记的。”
听得此话众人神激,忙着凑前围观,只见裆部一块*重重,却是明显被着烧灼一块,连皮带毛焦糊赫然,带肉含血伤痕看,它个还是十分新鲜。
“嗯,他个肯定在此处一直私刻有可以证实他真正身份的印记,今朝便是奉命行事,为了以防不测的话,先行将着用炭火烫了去,他个也实在是心思缜密之极。”
至死之后也不给敌手留下丝毫线索,如此忍者之举,鸟津矢信看下又得敬佩。
身为斥候忍者,为了主家不惜牺牲当为首要,既为斥候身份,便是不分男女,常有奉主之命入于敌家府中,为奴为仆为妾,必得一意耐下心潜伏来,以备主家随时派用。或者当时就用途,或者经年无一用,那长期伏线之徒,甚至几年几十年安守下来,也有到死未出头的,也有所遣老主猝死,接任少主无从认知,你个忍者一朝失却身份的。于是身为奸细忍者,必得身边预留信物,以备今后与其主家相认之用,然而留以物证难免漏眼于人,所以必得越要隐秘不惹注目为好。
日本武士多有文身,往往更得描上家族之记,然而斥候忍者多入敌境,沐浴裸体自易暴露,于是少有文记标识的。而眼前这名忍者,恰恰反其道行之,竟在于阴裆处文下私记,鸟毛一长遮掩无痕,往往裆布一兜,任谁也瞧不出端倪。然而既要涉险,必得免除一切后患,这忍者为着安全起见,今日行事之前已作处理,想必是用火炭燎毛,将着一块私处文记生烫去,竟也不怕就伤了他个子孙根的。
“这狗贼,果然是有些血性的,竟个将此都想到了。”
烧焦之处血肉糊,隐隐卵裆臊薨薨,几位大名看下,不觉又是捂鼻又摇头。
“大人,便是从头到脚,除了这处再无其它了。”
发辫刮下头皮查检,便是连脚底板也不放过,死尸查下更无结果,叫人总也大遗憾。
一边武士也是来报,室内检查也是空手而回,大内后都终究失望:
“便是他个所在都是细细查过了么?果真一点就追不出他个底细来?”
“是啊,我便问过其他同住之人了,他个一切简单的很,原为十三四岁上,被着家人卖入宫中事神的杂役,后来也是得了主持大人的赏识,方才做了引客的神官,这一来总有十余年了。”
那武士去了不一刻,已将该当之事通通审问出来。
“是么?便是卖进宫的么?那么好,赶紧将着他家人拘来查问。”
是人皆有来处,大内大人大感兴趣。
“大人,我便审清了,他个父母在他卖入宫后,不到两年便都死了的,别的亲属也再无听他有说起,他便只是孤身一人的了。”
那武士再个报来,却也叫人大为泄气。
“是么,他个便是无亲无故?一无追查的了?”
十几年前就已预伏下,随后便是斩源绝根,来历断的一干二净,此种天衣无缝忍者之忍,便是敌手看来,也要为之拍手叫绝。
“大人,我便将着宫内一干人等都看押下了,只等大人再亲自去审问呢。”
这天满宫毕竟公祭所在,其中神官只唯上天所役,你大内氏虽说此地藩主,处置起来也得有所顾忌,武士不敢轻举妄动,便请主子示下。
“好啊,我便要问着主持大人呢,他个究竟如何用人来?竟个刺客安插到家里来了的。”
天满宫也属你大内氏私家,今朝之事无异后院起火,大内后都势必心中难安。
武士之死当持尊严,哪怕敌手之间,这边尸身检视完毕,几名武士又番忙碌,将着解开兜裆布系上,穿衣套裤一切原状。所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几名武士将着死者抬起,竟也肃立哀悼,随之边走边吟唱:
“武士视死归,
魂去直如追,
黄泉多歧路,
英灵同一垂。”
惊弓之鸟大敌如临,太宰府天满宫内灯火通明,连夜掘地三尺追凶查奸,必得有人不白之冤,严刑拷问甚至枉送性命,随之整个北九州地境难免血腥恐怖一阵。
你主家乱成不可开交,几家作客藩主也不再加讨扰,纷纷连夜告辞去,丰后大友氏归去就近,鸟津家松浦家从来结怨,此番却是结伴同行。
“这回多亏着李公子保护,还有四公救治及时,我家阿部才会化险为夷,我们这便大大感激的呢。”
鸟津兄弟从来霸道,此时却为君子风度,对你个恩人自是恭敬有加,那藩主鸟津赖信,竟着将他那座身份抬轿让出,由着受伤的中国英雄乘坐。
你个尊者一旦罢轿步行,除了些女眷,哪还有谁敢于坐轿之理?便是同为藩主的松浦宜钝,也个慌忙有轿不能坐,陪着一程两脚赶路。
松浦氏鸟津氏一行,漏夜同归松浦氏肥前藩,人杂马欢轿稳,这急赶一阵终疲累,主子一声令下就地休息。
前后几座抬轿歇下,那阿部小姐一番坐养添精神,便催轿夫更往前,与他李公子所乘之轿并排搁,她个帘窗一揭好关切:
“泰佑君,你个好些了么?伤口有无大痛的呢。”
“啊,不痛了,不痛了,我个早大好了,阿部小姐,你也有觉着大好了么?”
听得你个小姐柔声唤,泰佑便是有痛也不觉痛了,忙着赶紧掀帘起,与着你来窗对窗。
“泰佑君,你看呀,我个脸上还有无碍否?”
窗对窗来面对面,阿部小姐更是凑脸近,果真一团黑气早消去,又是回复她个粉粉红红来,不过中心所在总有个小小破口,只怕以后难免要留疤。
“阿部小姐,这伤口长合会觉着有些痒的,你个千万不要拿手去抓,否则抓破了坏了相,姑娘家家就难看的了。”
看着小姐脸上伤,虽说心中大为不忍,泰佑自又另生一味甜意,男女一处同病相怜,何等人生之幸哉?
“是么?我个难看了,泰佑君便会不喜欢么?”
那阿部小姐脉脉含情眼,自也瞧得人身心花花。
“啊,这个么,这个么,便总也不会不喜欢。”
毒消伤犹在,阿部小姐半面暗红,泰佑话说心动,不禁想起四公所讲的一首词来,所应正是你家三师伯梅花手半面子,宋人吴文英之《思佳客,赋半面女髑髅》:
“钗燕拢云睡起时。
隔墙折得杏花枝。
青春半面妆如画,
细雨三更花又飞。
轻爱别,
旧相知。
断肠青冢几斜晖。
断红一任风吹起,
结习空时不点衣。”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