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家法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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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到姑苏见,

  人家尽枕河;

  故宫闲地少,

  水港小桥多。”

  唐人杜荀鹤《送人游吴》诗,当为尽描苏州景象,小桥流水人家之间,一条舴艋小船飞橹急篙,穿城而过直往东城而去。

  “大郎,再个快些,就可赶上前面船了。”

  舱中焦急问话之人,便是神医小居先生。

  “是,居先生,这去到葑门一路,我家便是很熟的,谅他个船也跑不出个远去。”

  船头亲自弄篙之人,正是豁命秦大郎。

  “是,秦大哥,这可千万别让走脱了,省得我与先生再个无头苍蝇乱投乱寻。”

  那一边上替着急的,自然便是小乌秀才了。

  江水帮苏州城内大开香堂,帮规家法处置森严,史三少一声命下,二三十根指头葱管断,血煞之气满堂。杀了雄鸡吓猢狲,昆山的秦大爷当然老猢狲,当吓不吓中设计,差些也个要三刀六洞,满肚肥肠尽漏出。还亏着小乌秀才于心不忍,且专门恶感他个史三少言行种种,从中插科打诨一气,绕着圈令个史三少自话自食,恼羞成怒不得自持,举刀拔剑恶人凶相。伤了秦红骄,暗箭偷袭居先生,不意却激得个大居师母跳将出,一把梅花针替个丈夫好出气。一切锣响鼓闹热,只为四手龙王主角出场,他个残局满收拾,一边安抚下兄弟,一边训斥下儿子,红脸白脸一身当。

  父子情兄弟义,人家关起门来家务事,小居先生才将一柄软剑还赠上,回头再打算处理自家事,那大居师母转眼之间,又个招呼不打失了影。亏着秦家的几郎有留意,说她自是出门坐船去,秦大郎存心报恩,更是自告奋勇撑了船,载着师徒两个直追去。这河弯岔水弯岔,弯弯绕绕就个半城去,眼见个前船迫得近了,总也让人大松口气。

  “哎,常师兄,这便等等来,停船歇一下。”

  前面又个死弯处,前船之人分明辨识了,小居先生便是出声相呼喊。

  “啊,原来个居先生啊,你个怎会有空到过来?”

  那常蛸但听声,果然就将船靠住了,犹个假痴假呆相问来。

  “啊,我们这便不是么?专程从龙隐跑过来寻你阿凤师妹的,这便是好不容易,你们也会到个苏州来,真个是大巧了的。”

  两船相靠拢,小居先生先个见礼下,弯腰下去就朝舱篷里探,你个老婆儿子安在否?

  “是么?你便要寻我师妹么?你却不早说?她个早不在船上了的。”

  常师兄却个双手一摊,答话出人意料。

  “啊,她便不在舱里么?真个不在舱里么?”

  小居先生难以置信,一时真个急了。

  “你看呀,你看呀,看个舱里究竟有人否?”

  舱帘掀起空空如也,常师兄多少有些幸灾乐祸。

  “啊?她怎会不在船上呢?她究竟哪里去了呢?”

  竹篮打水一场空,小居先生无奈的。

  “她啊,早就在前面码头上岸了,你想找她也是万难的。我家师妹便是说了,她且不想见你呢,你要么就回龙隐去吧,反正跟你家个小娘子也大大有得好日子过,何必再要个烦她,管她个死活来呢?”

  常师兄话说着脸就沉了,话里话便也要替个师妹出气的。

  “啊,常师兄,不管怎个话说,我此番过来总要见上阿凤面的,你便好歹看在以往情面上,告诉我阿凤究竟去到哪里了。”

  小居先生再又作揖,便是求着你了。

  “她去哪里我实也不知的,再说了,我家师妹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她个想不想见你总她个愿意,即便我个做师兄的,也是说她不动的。”

  常师兄话说实在,你自家老婆自家不知?手中篙子一提,便是与你抱拳:

  “居先生,那么的话我便告辞了,我这还急着要赶回吴县去呢。”

  “啊,常师兄,你这便要走么?”

  一听你个离开,小居先生直急,求人不如先与:

  “要么的话,我们这也好些年未见了,不如就找个所在吃酒去,也个机会让我好好请上你一回。”

  “这吃酒就免了吧,我个总也酒量浅,多了难免又个发酒疯。”

  这吃酒吃酒,便有酒不醉人人自醉,多年前龙隐镇登雅楼上喝下一回酒,自家醉得再不能醉,常师兄总也刻骨铭心。

  “那,那,这个么,这个么,常师兄总也该告诉我阿凤她究竟会去哪里,不管怎样我总是要寻到她的。”

  无情咫尺远,有情千里近,当年与着阿凤爱恋,醉酒那晚所有情形,思来犹在眼前,小居先生不觉叹声下。

  “阿凤便说了,这人啊,要个真有心的话,便是山高水长,也无有他个寻人寻不到的。怕只怕啊,这人便是无心了,无心的话,便是什么都了了的。”

  常师兄话说到此,便是拔篙开船。

  “是么?是么?阿凤是这般话说的么?你便回去告诉她,不管怎样,我总个是要寻到她的,我便即便不回家了,也要寻到她人为止。”

  隔山隔水不隔情,小居先生要得信誓旦旦。

  “好啊,你有心寻你就寻,反正这山山水水多了去,你爱寻哪里就到哪里。”

  你个热切切,他个冷淡淡,一篙子船就撑开去。

  “常师兄,我便再问你一声,我家那阿官,是否就阿凤带着呢?”

  临到最后想到由来,小居先生赶紧追问上。

  “阿凤说了,你便放心,你个儿子便是她个儿子,她且会替你养得好呢。”

  常蛸答来言之凿凿,这可大大宽了人的心。

  “啊呀呀,阿弥陀佛,我个老天爷,阿官果真是在她手里,阿官果真是在她手里,这我便有放心了,这我便有放心了。”

  骨肉连心筋,小居先生双手合十,便是谢天谢地。

  “天上乌云薄薄里推,

  地下姣娘赛牡丹,

  牡丹花虽好却难采哟,

  苗篮提水上高山。”

  一船开去清水荡荡,船上汉子引吭而歌,却个缠缠绵绵男女私情调。

  “居先生,我们这便跟是不跟?”

  你个船失歌犹传,秦大郎便个听示下。

  “跟也是白跟的,估计只要我们出现,她个人就不会出来的。”

  知妻莫若夫,小居先生话说无奈。

  “居先生,你且放心,好坏他个吴县一路,我班帮中兄弟也是熟地皮,我便回头吩咐下去,叫着各路弟兄都个留意下,她个居师母一旦有出现,总有得马上报讯你去寻。”

  对你个神医感恩戴德,秦大郎自也义不容辞。

  “是,是,你们原个地皮熟好办事,这便好,这便好,我个原本打算,也是要先往吴县去的。”

  道是出门有方向,小居先生大感安慰。

  “啊,这寻师母的事体先放一边去,我便听我家大小姐交代,这一来总要好好谢着居先生小乌秀才的,早有吩咐准备下酒席了,既然这边暂时完事了,我这便送你们过去吧。”

  这抬头日偏,早过了午时,一番乱忙下,不觉早个肚饥,秦大郎有所安排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