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凯看穿着官服走进文社的中年男人,立刻笑脸相迎:“学生拜见府台大人,愿大人事事顺心!”
吴重憙是个典型的广东人,厚嘴唇、高颧骨,他看到这个“孝敬”了几次的学生连忙用广东腔道:“慰亭(袁世凯的字)多礼了,今日丽泽山房集会,我们只谈文论诗,我也是好文者,莫要叫大人。”
袁世凯道:“大人客气了,您是这陈州父母官,又是我等的受知师(科举考试中对自己主考官的尊称),就算不论官位,也是我们的老师嘛,这一拜您无论如何要受的。”
听到袁世凯的话,吴重憙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自己跟瞿鸿斗气才耽误了袁世凯的考试,而袁世凯不仅没有怪他,反而还送银子,这让他有些尴尬。吴大人久于官场,找个像样的理由还是很拿手的:“慰亭啊,那瞿鸿名声一向非常的好,还常常自比清官,所以我一直以为他不好财物,没料到是个口是心非之徒!咳~是我耽误了你们啊。”
袁世凯看吴重憙如此“真诚”的表达歉意,他当然不能不给知府大人一个台阶:“老师,过去的事情就算了,您看,要不是如此,我们今天能有缘聚在此处吗?”
吴知府道:“呵呵,那也是。慰亭,今后有什么事情我能帮上忙的你就不要客气。”
袁世凯正等着这句话呢,他立刻答道:“老师,这眼下还真有这么一件事。世凯想在陈州办个学校,专门收些孤儿。这些孩子太可怜,我想让他们有个出路,您看……”
吴重憙道:“这是好事啊,慰亭心系百姓,而且善心一片我焉能有不同意的道理。这事情包在我身上,今后你开办学校的时候知会一声便是,我一定给你方便。”
袁世凯道:“那我先谢谢老师了,只是这学校的老师我想在我们这些士子中选,一来可以给一些家境贫寒的士子一个谋生的饭碗,二来也可以让他们学有所用。”
吴重憙道:“没问题,没问题,你看上谁你就跟他们说便是。”
清朝参加考试的士子,特别是中了举人的士子可不是什么人随便就能请到的,要想让请他们教书那还要官府同意。一看吴重憙答应,袁世凯立刻道:“谢谢老师,多谢了。来,里屋备好了水酒,我们边饮边谈。”
袁世凯的建议在士子中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尤其是那些家境贫困的考生,他们如今还未有功名在身,想要去教书都未必有人请,而回家务农,这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读书人能干什么?袁世凯开办的学校无疑是个好去处啊!
虽然是文社开办,但是中国人那种所有事情都在酒桌上解决的陋习片刻就暴露了出来。不一会,四方前来相聚的士子便三五成群的开始喝起酒来。袁世凯向文增瑞一使眼色,文增瑞马上领会,他开始在这些前来的士子中穿梭,物色着符合袁世凯要求的人。
就在袁世凯与吴重憙大谈风雅之时,一个人举杯走到袁世凯身边道:“慰亭兄,在下徐世昌,字卜五,号菊人,乃一穷塾师。今日慰亭兄不嫌我等穷酸反而真诚相邀,在下敬你一杯!”
徐世昌!那个号称袁世凯一生最重要谋士的徐世昌!听了来人的介绍袁世凯激动不已,他连忙端起酒杯道:“卜五兄客气了,我们以文会友、以酒相交,来,共饮此杯!”
徐世昌本以为袁世凯不过是客气话,他来敬酒也只是来客套一番而已。没想到喝完一杯后,袁世凯竟然在身旁加了一把椅子,愣是把徐世昌留在身边一边谈天说地一边喝酒,这一下让徐世昌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尊重。徐世昌出生于河南辉县,祖父、曾祖父都是天津盐商,家境宽余,到他父亲这一代开始败落。徐世昌七岁那年,父亲病故,寡母隐忍持家,对儿子管教甚严。徐世昌也懂事早熟,不到20岁就出外谋生,在洛阳、安阳、扶沟、淮宁等县衙充任文案,后为陈州官宦人家李觐候看中,聘为家庭塾师。
袁世凯与徐世昌越聊也越感觉到徐世昌的才华出众,而且徐世昌还有一种这个时代很多士子没有的思想——对洋务运动充满热情!就在袁世凯与徐世昌越来越投机的时候,一旁感到自己被冷落了的吴重憙道:“慰亭啊,这文社、文社,无文何以成社?不如你来赋诗一首,以祝贺我们这丽泽山房成立如何?”
袁世凯这才想起,自己为了个穷教师冷落了知府大人,他连忙道:“老师,世凯才疏学浅,可别要我献丑了。不如这样,我们请老师出题,大家各抒己见如何?”
果然,袁世凯的提议得到了众人的响应,只见重新得到了“尊重”的吴重憙立刻喜笑颜开的道:“好吧,在座的都是我陈州学子,可以说是我陈州甚至大清未来的栋梁。不如我们就以志向为题如何!”
众人纷纷应允,作为文社的发起人和出资人,袁世凯自然成了第一个作诗的人。他站起身来轻踱几步后道:“小弟我才疏学浅,在金陵之时曾登雨花台有感,做作七律一首,题为《怀古》,现下念来与众位同勉:
我今独上雨花台,万古英雄付劫灰;
谓是孙策破刘处,相传梅锅屯兵来。
大江滚滚向东去,寸心郁郁何时开;
只等毛羽一丰满,飞下九天拯鸿哀。”
等袁世凯念完,众人纷纷叫好,吴重憙道:“慰亭果然志向远大,心怀社稷百姓,来我们共饮此杯!”
就在大家一饮而尽的时候,徐世昌不自然的对袁世凯道:“此句气势磅礴,真乃难得一见的佳做。”
别看徐世昌大了袁世凯四岁,要说拍马屁、演戏,袁世凯可以当他老师。看着徐世昌的表情,袁世凯道:“徐兄,世凯明白自己的斤两。我对徐兄一见如故,徐兄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小弟尽力而为。”
听了袁世凯的话,徐世昌脸上的表情更为尴尬,他不好意思的道:“方才慰亭说的那个孤儿学堂准备什么时候开办?要是可以,在下也想在学堂里找份兼差……”
听了徐世昌的话,袁世凯笑道:“徐兄,世凯求之不得啊,不过以你的才学作个塾师不是太浪费了吗?”
徐世昌道:“在下除了教书之外再无半点长处,所以……”
袁世凯用脚轻轻的踢了徐世昌一下后,压低声音道:“今晚徐兄到我府上来,小弟有事与徐兄商议。”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