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无声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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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大人——”就在此时,华莲走了进来,“这是你说的茶点——”

  以极快的速度,她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啊,茶点吗?不用了,我们的商议到此为止了。”

  “什么?”

  她看了一眼朗迪斯,道:“我不会在议和书上签字的,殿下。”

  朗迪斯有一会儿是愣着的,但很快他也跟上了状况。相较修罗的冷淡,他倒是非常温文尔雅地一笑:“不必着急,修罗大人,议和条件还是可以商议一下的。我会在你的营中多耽搁一会儿,请多多指教了!”

  走至营门,他微微回头:“长大人似乎应该多吃一点,相信一只猫也没你那么轻。”

  他发现了什么?!修罗心中咯噔一下,但还是佯怒道:“天军营内,哪容得了魔族放肆!转告魔帝,要是他不更改协议,议和一事就当没发生过。”

  他皱皱眉:“长大人似乎有失考虑,难道你认为,继续战争下去天军会占便宜吗?劝长大人为自己的部下多想想!而且,议和一事是由元老院决定的吧,照理说长大人并无理由拒绝。”

  “将在外,君有令而不受!”修罗一挥手,“华莲,送三殿下出帐!”

  朗迪斯微微一愣,但还是随着华莲走了出去,临行前,他道:“闻说长大人晓以大义,以国家民生大事为己任,但刚刚如此急躁的表现,让朗迪斯感到失望了。”

  待朗迪斯离开后,轩煦走向前来,问道:“殿下,你刚刚的表现,完全不像是平常的你。发生了什么事?刚刚的三殿下,是殿下认识的人吗?”

  修罗倒在椅子上,半晌才道:“轩煦,我输了吗?”

  “咦?”

  “这场仗打了十七年,劳民伤财,军士疲惫,结果,我还是输给了朗迪斯——”她叹气道,“要落到议和的田地,是我的过失——”

  “殿下,这并不是你的错。原本持久战就对兵力薄弱的军队不利,殿下已经尽力了。”轩煦摸摸她的脑袋,“殿下很努力,轩煦都知道的。”

  修罗只是沉默,忽然她很突兀地开口了:“轩煦,你还记得曾经有一次我们的泄漏给魔军吗?”

  “嗯,我记得,我们还揪出几个间谍。可惜他们全都自尽了,找不到他们的幕后黑手。”

  “我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单纯,从昨天开始眼皮就一直在跳了。”她揉揉额头,“总觉得,会有一些事发生……”

  “殿下未免也想太多了吧。”轩煦把手放在她的额上,帮她轻轻揉抚着,“战争即将结束,我们期待的和平也快来临了……”

  “委曲求全、卑躬屈膝的和平,不算真正的和平……”修罗微微闭上眼睛,道,“何况在这世界上,总有人喜见乱世的。不爱和平反偏好杀戮,不好繁荣反偏好荒废,我们,可以阻止这些人的步伐吗……多少也好,我希望能够阻止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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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以为近卫侍长有多厉害,看上去,不过是一个小鬼,而且个子还长得那么矮小,唉,天军没救了……”萨利玆双手支在脑袋后面,“不过,这小子真有福,军营里不少的兵,都长得标致极了,真让他给赚了。”

  “假设……”朗迪斯忽然开口了,他看向萨利玆,说道,“我说,假设近卫侍长是个人,你觉得怎么样?”

  “哈哈哈——”萨利玆大笑起来,“你说,那个小鬼是个人?不可能!”

  “为何那么说?”朗迪斯皱起眉头。

  “因为我知道啊,每个星期,他都会召军妓到营帐里快活,这样正常的男人,怎么可能是人呢?”萨利玆比出一个手势,“严格来说,十七年都没有碰过人的你,我才怀疑你不正常呢。”

  “你怎么知道他每个星期都会召军妓的?”

  “这里的大跟我说的。”

  “才来一天,你就搭上这里的人了啊。”朗迪斯叹气,“你那胡搞的男关系也该有节制一点了。”

  “才不要,要是节制得变成你这样对人毫无兴趣那就惨了。”萨利玆搡搡朗迪斯,笑嘻嘻地说道,“不是我夸口,这里的大真的很不错。怎么样,跟那个修罗长要个试试。”

  “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玩的……”朗迪斯站起来,忽然,他随手将手里的杯子往营帐外一掷,“有人在外面!”

  “什么人?!”萨利玆的长枪一抖,跟着追了出去。刀枪的碰撞声在外面当当的响了起来,

  朗迪斯倒也不急着冲出去,他仍是淡定地喝茶,端坐着。数支飞镖穿透营帐向他射来,他左手不动,右手抬起刀鞘一隔,便将它们悉数击落。

  又过了一会儿,只听萨利玆一边大嚷着:“好不过瘾,这样就都挂了!”一边撩起营帐,走了进来。

  而塔郎也随着他进入了营帐之内:“殿下,已经全部解决了。”

  “没有留下活扣吗?”朗迪斯喝了一口茶,问道。

  “知道打不过,又跑不了,他们就全都拿起刀抹脖子了。”萨利玆忿忿不平地嚷道,“不用问了,这里是天军军营,会动手的肯定是修罗,那小子见议和不成,想来阴的!”

  “事情不能那样妄下定论!”朗迪斯看向塔郎,“在刺客身上有找到什么吗?”

  “只有这个。”塔郎拿起一面印有独角兽标志的金小锦旗。

  “那个……”朗迪斯沉吟了一会儿,“确实是天界近卫军的标志——”

  “狗娘养的!居然敢派人来暗杀本大爷!”萨利玆一拍桌子,“走,去找修罗那小子算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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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修罗扫向地面那横七竖八的尸体,说道。

  “你派来的刺客,我都给解决了!”

  “刺客?”修罗重复道,“慢着,萨利玆皇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萨利玆抖出一面旗帜,“这就是从刺客身上搜出来的,近卫军的标志!”

  “那的确是近卫军的标志,但那能说明什么问题?”

  “这还不能说明问题?我们在天军军营里遇袭,你这个总指挥居然表现得不痛不痒的,说不定,那些刺客就是你派来的。”

  “放肆!”身边一个士拿起刀想要砍向萨利玆,此时朗迪斯一手抓住了那刀口,鲜血便从那刀锋流了下来。但见他面不改,对着修罗淡淡说道:“大家既然是为了议和而来,无谓伤了和气!”

  修罗对那士一瞪,喝道:“拖下去!革掉他的职,军法侍侯!”几个士兵便冲上来扭住那士,将他拖了下去,沿途,还听到那士的求饶:“长大人,不要啊!长大人!”

  “我为部下的愚蠢向你道歉,朗迪斯皇子!”她的双眸盈满了歉意,泪光点点流转的眼波,楚楚怜人之至,任是男人都抵挡不住,朗迪斯愣了好久,直至萨利玆搡了搡他,他才回过神来:“我也为愚弟的冲动向你道歉,同时,为了令议和更好进行,希望大人及时抓拿幕后黑手!”

  “修罗一定不负所望。”还好,朗迪斯相信她。她抬头,回以他一个浅浅淡淡的微笑,和煦如清风浮云,淡雅似深谷幽兰,沉粹黑眸脉脉深郁,含情带怯,似曾相识的感觉从心底涌了上来,仿若雷击般,他只觉得神经忽地绷紧起来,剧痛瞬间排山倒海地压向了他的脑壳。他不由地啊了一声,捂住了脑袋。

  “朗迪斯——”两道声音响了起来,萨利玆和修罗同时一愣,相互看了对方一眼。缙凤、北斗等人更是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轩煦轻咳了一声,修罗立即回过神来,当下止住了想要冲过去扶住他的冲动,她在干吗,她现在的身份是天军的统帅,天界的近卫侍长,而朗迪斯,他是……敌方的统帅……她的眼底顿时染上了一层寂寞,是啊,就算再怎么挂心他,也不能,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

  “朗迪斯,你怎么了?”萨利玆扶住他,问道,“你已经好久没发作了,怎么现在还会发作的?”

  “朗迪斯皇子,是否有什么隐疾?”修罗按耐心底的担忧,道,“军中尚有军医,若皇子不介意……”

  “不,”朗迪斯扶着萨利玆的肩,云淡风轻地说道,“只是旧疾,休息一下便行了。”

  “旧疾?!”她低呼一声,但很快又用平稳镇静的声调说道,“既然如此,更应该让军医看看,天界的医师医术也是十分高明的。”

  “谁相信敌人说的话啊。”萨利玆撇撇嘴,扔下一句有如炸弹般的话。笙龙的手已经想要抽出降龙刀,而北斗则制住他的手,让他动弹不得。但他本人也是眉头紧皱,显然对议和阶段对方的代表却抛出敌对一词感到不满。

  “萨利玆!”让气氛缓和下来的,却是朗迪斯。“抱歉,萨利玆只是担心我的身体,并无他意。十七年前的一场意外,让我失却了部分记忆。头痛也是伴随着那次的事件偶尔发生的,现在已经很少发作了。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失忆?!她一愣,看向朗迪斯,他虽然淡笑着,却不由自主地冷汗直冒。他不是在说谎,只是……为何会有一阵酸涩难明的滋味涌上心头呢,她猛地一震,是了,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了。难怪一向如此精明的他在近距离接触到她却认不出她,原来,他忘了她……

  十七年前,就是她离开他的时候。而他,非常干脆地忘记了她的存在……情愁之累,相思之苦,断肠之痛,每晚辗转难眠,望尽星空月,黯然神伤的人,只有她一个……

  这算什么啊!她垂下头,刘海滑过眉心,遮挡住了她的双眸。这算什么啊!那么痛苦,那么难受,那么伤心,那么苦苦思恋的人,只有她一个。而他,只用一句失忆就可以开开心心地当他的三皇子。纤白的手指掐进了石椅的扶手上,那样,她的思念,该如何是好。那种有如风筝一样高悬在空中,被顽劣的风儿玩弄得忽起忽落的心,又应该怎么样才能收回来。朗迪斯,该怎么样,才能像你忘了我一样忘却了你,该怎么样,才能把放在你身上的心收回来,该怎么样,才能不再爱你……

  我,该怎么办……

  “长大人,朗迪斯皇子身体不好,还是先让他去休息一下把。”立在她身旁的轩煦弯下身子,低声提醒道。

  修罗咬紧牙关,对,她还不能认输。她是修罗,她现在是修罗,不是那个需要别人保护的洛伊丝。她抬起头,冷静淡漠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既然朗迪斯皇子身体不适,今天的议和还是压后吧。刺客的事情,修罗一定会给两位皇子一个交代的。来人,送两位皇子去休息。”

  待众人走后,笙龙哇哇大叫起来:“那个萨利玆皇子,真的很欠扁!北斗,你刚刚为何阻止我拔刀?”

  “我倒觉得,你们两个是半斤对八两,彼此彼此。”华莲叹了一口气,道。

  “修罗,”北斗忽然开口了,碧绿的眸子怀疑地扫向她:“你刚刚的反应很古怪,我记得你曾经在魔界待过一段日子,那个朗迪斯皇子,是你的熟人吗?”

  缙凤也道:“你和萨利玆皇子同时喊出朗迪斯皇子的名字来时,我心下也觉得奇怪。”

  修罗一震,掐入石椅中的十指再次咬进了一寸。她长吁一口气,一直脊梁,声音清冷淡然:“不,我和那个人……素昧平生……”

  “这就奇怪,我怎么觉得你们两个不但不像素昧平生,反而还关系匪浅似的。”北斗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好半晌,抚着下巴说道,“还有,你逞强或者紧张的时候,总喜欢把背脊挺得很直。”

  修罗一时语塞,瞒不过吗?怎么可能瞒得过去呢,眼前这些人,都是自小看着她长大的,有如兄弟般的存在……她看了一眼轩煦,或者说,有如父亲般的家人的存在……她的心思,又怎么能瞒得过他们呢。

  “其实,”轩煦微笑了一下,道,“朗迪斯皇子和公主殿下确实是旧识,朗迪斯殿下还曾经帮助过公主殿下。虽然朗迪斯殿下不知道公主殿下的身份,但现在要以敌对的身份相对,公主殿下当然会觉得良心上有些难受。”

  “是这样吗?”北斗用探询的目光看向修罗,修罗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也点头道:“事实正如轩煦所说。”

  “那就没什么好担心了。”北斗松松肩膀,道,“要是关系匪浅,我才怕你徇私。毕竟那个朗迪斯皇子,长得气清神俊,相格不凡,我还以为你也一样和军中子那样迷上了他那层好看的皮相呢。”

  “你说什么?军中的兵她们……”

  “听说前去为朗迪斯皇子端茶送水,嘘寒问暖的兵差点把帐篷都给挤破了。”华莲看了一眼北斗,难得幽上一默,“比起过往,去找北斗医治小毛病的兵少了不少,大概北斗在责怪朗迪斯大人抢走了他的病人吧。”

  北斗翻了翻白眼:“那想必华莲也松了一口气吧,因为即使知道缙凤有了子仍然自愿为他服务的兵也是为数不少呢。这几天,也算是可以轻闲地享受夫生活了。”

  “你……”华莲又羞又怒,“可恶!”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缙凤出来打圆场,“没什么事的话我们退下去吧,让修罗好好休息一下。”

  四大名将都退出了营帐,修罗这才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向轩煦:“谢谢你,轩煦。”

  “那样太苦了你了,殿下——”轩煦忽然叹了一口气,道,“神族和魔族,天界的近卫侍长和魔界的皇储三皇子殿下,没有人会允许,或者说没有人会祝福的一对啊。”

  “我知道——”修罗把头往后一仰,“我早就知道了——”知道了,却还是了,一边沉沦着,抽不出身,一边挣扎着,好辛苦,是啊,好辛苦——

  可是,她还是——爱着他——

  她爱他啊——

  她以手捂住脸,莹莹的泪水无声地从指缝里滑落下来:“我知道,但我没办法不去爱他,轩煦——”

  轩煦轻轻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温柔地将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儿般的小公主拥在怀里。

  果然,是他教养出来的孩子啊,骨子里都是像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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