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遂起身与狄夫人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未时，张先果然如期而至。殊料待来至小院，却接到孟瑾的和离书，上面盖有洛孟瑾的1方小印。
屋内还坐着几位素不相识之人，皆是洛家请来作见证的。
和离书大致内容是：盖闻夫乾妇坤，盟誓于3生石畔。
期颐同根生连理，莲花开并蒂。未料夫君多情不在妾身，恩泽遍洒花丛。
虽有金风玉露，奈何相逢无期。故邀乡邻耆老与妻孟瑾对众平论，判你我分离。
自此后任郎君流连花丛，再折仙枝。
妻则再凭良媒，执手以偕老。虑去后恐有滋扰，特邀贤圣证之。
恐后无凭，勒此文略述前由，以为验约。
张先不看则已，看罢，不由得心如刀绞的1般疼痛。
此刻他似乎方才明白，自己写了半辈子情诗，自诩深谙男女之情，却在失去之时方读懂孟瑾。
知晓她要的是1份朝朝暮暮忆念、两情久长之挚爱。
而自己又何尝不曾渴望过这种情感，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了，又被自己生生葬送了。
追悔莫及的张先看着孟瑾决绝的眼神及冷若冰霜的面庞，便知道再也无有回旋余地。
只好含泪按下手印，失魂落魄般走出了洛宅。
望着张先清减的背影，孟瑾还是忍不住潸然泪下。
如今2人虽已和离，但内心的创伤却久久不能平复。
然道路皆是自己所选，既有苦果，也需独自品尝。
洛怀川见家中有小姑侍奉娘亲，遂让怀月与他1起打理白矾楼的生意。
孙无择知晓后，自是欣喜万分，3个人又仿佛回到了在极醉楼时的患难时光。
白老伯自打有了虎子这个外孙，倒是乐得清闲。
每日里变着法子陪他玩耍取乐，对酒楼之事概不过问。
有时洛怀川欲做1些变动去请示他时，不免还被呵斥1番。
言说若是亲儿，焉有不信任之理？况怀川在他心中犹胜亲生，只管随心所欲。
直弄得洛怀川越发的兢兢业业，未敢有丝毫懈怠。
倒是孙无择看得透彻，1日，2人闲来无事，聚在1处小酌：
“川子，别看哥哥如今1无是处，却鲜有钦佩之人，白老伯便是其中之1。
你可知他缘何敢将偌大的白矾楼托付于你？”
“自、自然是出于对我的信任。”
“这点倒让你说着了，然信任的前提是欣赏你的人品，佩服你应变之能力。
那日他向我打听你底细之时，我便预感到他将有所图。”
不过仅凭此，还不足以令他下定决心。
你对珍珠姑娘的恩义与无私之情方是根本。”
洛怀川闻听他点破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得在心里埋怨起怀月来，不该将他3人那日的谈话说与无择听。
无择似乎也猜到了他的心思，遂轻咳1声道：
“川子，此乃哥哥个人之猜测。
试想，你既对珍珠无意，又如何会远赴盐官襄助与她？
若只言说同情与悲悯，这未免难以叫人心悦诚服。”
“原、原来小弟以为这般小心思神鬼莫查，不想早被人识了去，当、当真羞愧得紧！
无择哥哥还有何高见，何妨1、1吐为快。”
洛怀川被孙无择1说，顿觉脸颊发热，遂尴尬言道。
“虎子可是白家唯1的继承人，再鬼精鬼灵，毕竟年纪尚小。
你既是他师父，如今又算是他舅父，凡事必会殚精竭力。
故而我说白老伯选你做这托付之人，看似1时兴起，实则经过深思熟虑。
故而我才讲他英明，竟为自己寻了1个好替身。”
怀川端起杯酒1饮而尽道：
“可、可小弟也属实需要此等机会不是，不然何时方能为家父伸冤？
昨、昨日我还去开封府打探消息，郭大人言说如今海捕文书早已下至各村各县，却无1丝洛怀泽与柯孟德的消息。
我、我怀疑他母子2人便躲在吕相府，只是苦于未有证据罢了。”
孙无择闻言，双手抱肩，沉吟片刻道：
“川子，我估计柯孟德早已改名换姓，隐遁行迹了。
前些日子我还托1位相熟之人打听贾清明的消息，却如石沉大海般杳无踪迹可寻，你说也真邪门了。
对了，你不是擅于占卜么，何妨卜上1卦，看看这3人究竟于何处栖身？”
“无、无择哥哥，小弟占卜卖卦只为混口饭吃。
我若果真有此能耐，也不会与你坐在1处吃、吃酒了。”
孙无择闻言，顿感疑惑，遂问道：
“如此说来，占卜是不可信的了？那诸多的易学大师岂非也是浪得虚名？”
洛怀川见他对易道尚有误解之处，不免开解道：
“易、易学乃弥纶天地之道，穷诘宇宙奥秘之大学问，自然可信。
只不过我尚、尚未达到与天地合1之境界，故而不能窥测暗藏于事物背后的隐微之妙。”
“那你认为当今之易学大师何人能有此境界？”
“其、其它的大师我未曾了解，只晓得日后共城邵雍将得陈抟老祖真传，洞彻自然之道。
他或许不测，便知诸、诸事端倪。”
孙无择被他说得云里雾里，进1步追问道：
“不测便知诸事端倪，这如何做得到？”
“你、你可知扁鹊望气断诊之典故？中医认为‘有诸内，必形诸外’，事物之理即与此同。
然需此人心静如水，澄、澄明如镜，无有1丝1毫杂念，方可神知1切。”
正当2人畅叙正浓时，小2忽来至近前道：
“少掌柜的，有位柳先生求见。”
洛怀川闻言，知来人必是柳7无疑，遂急急起身前去迎接。
1见面便揖礼道：“果然是先生来访，但不知如何晓得我在此地？”
“你的事迹早已被编成话本传遍东京城，如今想寻不到你皆难。”
洛怀川1面将柳7让至雅室，奉上香茶，1面问道：
“哦，这倒十分有趣，但不知都讲些什么？”
“什么莫家店认寡嫂，2下钱塘代寻夫、3救红颜出情劫等等。
据说凤仪园还根据你与珍珠姑娘之间的佳话编排了1出折子戏，唤做《娇鸾怨》。
也不知看哭了多少痴男怨女呢。那里的园主也不知打哪探听出你我关系密切，
竟千方百计寻到我，欲求1阙好词。若非春闱在即，我倒真会应承下来。”
“哦，莫、莫非先生对此番科考仍心存疑虑不成？”
柳7放下茶盏，长叹1口气道：
“想我1生4度参加科举，3次在真宗朝，1次在天圣2年（1024年）。
不想那首《鹤冲天》中1句‘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触怒皇帝，遂被御笔罢黜。
倘若此次再去赴考，又焉知不是当日结局？
虽然你曾为我占卦，言说此番必定高中，然兀自犹疑不决。故特来寻个心安。
洛怀川瞧着眼前这位对后世诗坛产生巨大影响的婉约派代表人物，
竟然对功名也如此纠结，无法释怀，不由怜悯之心顿生。
“先、先生切莫如此悲观，当年皇帝御笔批示那句‘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乃另有隐情。
今日不妨与你和、和盘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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