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旨的司礼监太监大裆头张云汉,是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的干儿子。
对于朱云飞这位即将晋升的新贵,张云汉表现的很热情。
“朱千总年轻有为啊,此次入京,必然是前程似锦。”张云汉颁下旨意,主动上前与朱云飞叙话。
张云汉虽然只是一个太监,品阶更是只有正七品,可那也是钦差大臣。
站在一旁的知府孔嘉,看着张云汉的表情,充满谄媚之色。
几次想要上前攀关系,却都遭到张云汉的冷遇。
“张公公客气了,劳烦公公大过年的跑一趟,在下实在有愧。”朱云飞拱手表达着歉意,脸带微笑的说道。
“如今时辰不早了,为表达谢意,还请诸位大人移步,先往海晏楼用些饭菜,聊表卑职心意?”
官场上那套人情世故,朱云飞还是知道的。
“诸位大人,朱千总说的是,诸位一路舟车劳顿,实在辛苦。”孔嘉也连忙附和。
今日来传旨的人,可不单单只有张云汉这个司礼监的大裆头、
还有随同的兵部考功司郎中辜孕奇,兵部员外郎王命岳等人。
这二人主要是代表兵部,前来查验朱云飞上报的斩获功绩。
比如朱云飞上报斩杀的安平贝勒杜度,镇国公阿拜等建奴宗室人头。
还有缴获的建奴旌旗甲仗,以及三百匹军马。
另外还有两万两银子,三万贯铜钱。
这些东西都是朱云飞上报的战利品,事关功绩和封赏,按例是由军中将领,呈报兵部考核。
但朱云飞一行人马,属于特殊功绩,为了振奋人心,崇祯皇帝特意让兵部,安排官吏亲自查验核实。
目的就是坐实这事,一来为了振奋松锦战败,所带来的不良影响。
二来也可以振奋军民之心,为兵部尚书陈新甲正名。
“朱千总,吃饭随时都可以,本官奉陛下旨意,不敢有半点懈怠,还请朱千总先带本官去查验物证。”
兵部考功司郎中辜孕奇,头戴乌纱冠帽,身穿青色官袍,进士出身的他,倒是有一股子浩然正气。
说起来辜孕奇这个名字,无论是听起来,还是字面看起来都有些古怪。
但实际上这个名字,却不是胡乱取得。
因为他名字中的【孕奇】二字,出自震川先生归有光【山茶】诗中的其中的二字。
【山茶孕奇质,绿叶凝深浓。往往开红花,偏压白雪中。】
震川先生归有光在嘉靖时期,被世人称之为‘今之欧阳修’。
辜孕奇为人正派,品行高洁,这也是他在兵部,短短几年时间,就做到正五品郎中的原因。
当然,有能力并不一定能升官,他之所以升迁迅速,也离不开兵部尚书陈新甲的推荐。
陈新甲这人虽然战略战术能力一般,但在明末这个大染缸内,却也是为数不多的一个,能干实事之人。
“辜大人说的是,正事要紧。”张云汉虽然有些不满,但嘴上还是笑眯眯的说道。
“张公公,辜大人,你们看这样好不好,卑职带辜大人去营地查验。”
朱云飞微笑的拱手道:“让孔知府,赵岳陪张公公您先去休息?”
“对对,张公公辛苦,辜大人尽心办事,互不冲突嘛。”孔嘉连忙附和,兵部的人他拍不上马屁。
可张公公那可是司礼监的人,东厂厂公王承恩的干儿子。
他只要抱上这条大腿,还怕没有升迁机会吗?
“辜大人,孔知府说的有理,那就有劳朱千总引路了。”兵部员外郎王命岳,是辜孕奇的副手,正六品官阶。
此人为人处事,要比辜孕奇圆滑,对于眼前众人,他自是谁也不想得罪。
“那就这么办吧。”辜孕奇想想遂点了点头,毕竟他与张云汉的工作不冲突。
对方传完旨意也就完成了使命,而他的工作实际才刚刚开始。
在朱云飞和李虎的引领下,辜孕奇与王命岳,带着兵部的随从吏员,来到营地仔细的查验,核实了朱云飞上报的战利品。
看着辜孕奇亲自出手,一丝不苟的态度,朱云飞也不得不佩服,这是一个干实事的人。
在朱云飞的记忆中,现在大明朝廷的官吏中,得过且过,盘剥百姓,贪赃枉法,中饱私囊之人,可以说比比皆是。
就拿他这些时日,在登州所了解到的情况,就是最好的例子。
知府孔嘉整日钻研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如何往上爬。
同知梁玉瑞被孔嘉压制,虽然有心干些事情,却也无能为力,只能随波逐流。
通判吴韩起与孔嘉穿一条裤子,充当着孔嘉的狗腿子,把持着府衙的大小事务。
其次是卫指挥使司衙门,自从两年前卫指挥使战死辽东,登州卫账面上的军户,虽然已经挂着三千六百户。
可实际军士只有一千一百人在册,而且大多数都是老弱病残。
对于这个问题,卫指挥使同知金明达,也是一肚子的委屈。
那就是卫所的军田,如今十不存一,根本养活不了这么多兵丁。
登州卫鼎盛时期,有五千六百户军户,也就是有五千六百名士卒。
拥有十六万八千亩军田,可如今卫所的军田,仅剩下一万八千亩。
那么剩下的十五万军田去了那里呢?
金明达解释不清楚,赵岳这个曾经的指挥佥事,也说不清楚。
因为军田的流失,不是一年两年消失,而是大明开国二百多年来,一代代,一点点被当官的变卖,私吞了。
朝廷的卫所屯兵制度,本来就是自给自足的政策。
大明的卫所军户,都是世袭的,也就是父传子,子传孙,世代承袭。
朝廷也基本不下拨军饷、粮饷,如此长期以往,土地流矢,军户生活不下去。
只能各自逃跑,尤其是灾荒之年,逃荒之人就更多。
如此周而复始,往复循环,导致大明各地卫所,彻底崩溃。
到明末的卫所兵,别说打仗,就是自保都不可能。
甚至中原各地的卫所士兵,因为吃不饱肚子,义军杀来后,他们更是主动投降。
卫所的崩坏,朝廷知不知道呢?
答案肯定是知道的,可对于那些掌权的文官来说,这可不管他们的事情。
那是皇帝的事情,皇帝要整顿卫所,那就要出钱,可钱从那里来?
从百姓身上搜刮啊。
那么这事谁去做呢?自然是文官集团,那些手捧圣贤书,道貌岸然的腐儒们,搜刮起民脂民膏来,比起乱兵还狠呢。
虽然朱云飞在登州城内,只住了短短半个来月,他对于大明目前的地方吏治,他已经看得一清二楚。
这样腐败的地方官吏,腐朽的任官制度,若不彻底清理,就算没有李自成造反,也有王自成造反。
然而,今天见到辜孕奇这样一个干实事,一丝不苟的官吏。
朱云飞却又觉得,大明还是有希望的,并不是所有大明的官员,都是孔嘉,吴韩起之流。
“朱千总了不起啊,辜某佩服。”经过三个时辰的清点,一直忙到深夜,晚饭都只是草草吃了一点的辜孕奇。
带着手下的吏员,全部清点核实完,朱云飞上报带回来的战利品,这个一直板着脸,好像谁都欠着钱似的的辜孕奇。
却主动拱手向朱云飞作揖,表达了敬重之意。
“辜大人谬赞,朱某惭愧。”朱云飞连忙作揖还礼道。
“此番辽东之行,我部将士一千六百三十二人,死伤殆尽,幸存者屈指可数。”
“今日这些功劳,是属于那些牺牲的将士们的,我朱云飞不过沾了些许光芒而已。”
“朱千总胸怀宽广,爱兵如子。深入虎穴,这份胆略,就值得我辈尊敬。”王命岳闻言,也由衷的佩服道。
“王大人说的好,将士们能够不惜性命,为国而战。这与朱千总英勇与胸怀,是分不开的啊。”
辜孕奇在兵部不是一朝一夕,对于军中目前的情况,他心里也有一杆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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