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红衣少女大声嚷道:「师姐你看!成师兄他总打趣我!」
说着她用手捧了溪水,作势要往一个青衣男子身上泼。
「好了好了,还是赶路要紧。」青衣男子身边有个穿茜色衣裳的女子,远看便感觉十分盛气凌人,但此刻却伪装的十分温柔,此人正是谢千蕴。
她背后背着一个长条形的黑包袱,可能因为长时间颠簸,黑包袱掉下了一个角,露出了一部分,寒光闪闪,当真夺目,一看便知是不凡之物。
成恒川看到谢千蕴背后的包袱开了,赶紧裹好黑布,四下望了望后出言提醒道:「此乃掌门所托之物,师妹小心些。」
收回目光时,正巧看到远处的碧湖正直勾勾看着他们,头发上还插着不知道哪来的大海藻,干巴巴的插在发髻上,垂下来和她乌黑的发搭在一起。
成恒川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他从未见过这样狼狈的女子,即使他们日夜赶路,师妹和师姐也从未这般狼狈。
鬼使神差地,他渐渐向碧湖走去。而碧湖就一直看着他,目光幽幽的,一种熟悉的感觉从她心头升起,不知从何而来。
「你是何人?盯着我们看什么!」楚淳溪大喝一声。
成恒川浑身一激灵,停住了脚步。
「你们是何人?我只是出来取水喝。」碧湖学着楚淳溪的语气说道。
「我们是要去桃花村的旅者,你在此处做什么?」谢千蕴走到成恒川身边,居高临下地从眼缝里打量着碧湖。
碧湖压根看不出对方的眼神里有何意义,天真烂漫地站起身兴奋道:「桃花村?我也要去桃花村,可是我自己一个人又不认路,我们一起走吧!」
她说着把鹅卵石往二人手里塞:「这些石头好漂亮,送给你们。」
成恒川见碧湖殷勤又不谙世事的模样笑了起来,他收下鹅卵石放到怀里:「多谢。」
「这……」谢千蕴嘴上笑着,手上却十分嫌弃地把鹅卵石扔了出去,眼里已有了警告之意,「我们不方便与陌生人同行。」
扔下一句话便作势要走,楚淳溪对着碧湖翻了个白眼,挎着谢千蕴的胳膊,拉上成恒川,三人扬长而去。
碧湖默默捡起地上的鹅卵石,万般委屈地把它放回行李中:「干嘛这么凶,连身上的肉都臭臭的,闻一下就知道肯定不好吃。」
她望眼欲穿地看着走远的三个人,只有成恒川回头看了她一眼。碧湖急忙对他招手,他却回过头去与谢千蕴说话了。
初入世事的莲花妖有些沮丧,一只妖徘徊在小溪边。
「人这个活物当真难接触。」碧湖嘴里嘟囔着,「我表现得明明很友善了,为什么还被拒绝了呢?」
她把手中的鹅卵石扔到河水里,郁闷地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算了,还是回去吧。」
正当起身想要走回树林,一片竹叶从天空慢悠悠飘了下来,上书几个大字:速跟来,我带你走。
碧湖想到青衣男子回头看她的那一眼,心里淌过一阵暖流。她笑嘻嘻地用手指点着上面的字迹,逐字读了好多遍。
刚要将竹叶放到包袱里,却发现那些字慢慢消失,最后什么都没了。她焦急地搓了即便竹叶,字却不会再回来了,她终于意识到,原来竹叶上的字并不是写上的,而是法术变的。
但碧湖还是开心地将竹叶收进包袱里,飞快地跑向成恒川走过的方向。
桃花村。
来到村子里时,桃花时节已过,满地的花瓣被春风卷起翩然飘在空中,像是下了一场粉色的雪。枯萎的花瓣吹打在脸上,灵华用指尖
拂掉,将小小的粉圆捏在两指之间,去看逝去春天的脉络。
同样的桃花瓣也飘在了成恒川的脸上,他一脸愁容地掏出荷包看了看里面的几块碎银和几枚铜板,刚带着谢千蕴和楚淳溪走出一家客栈。
一个翠绿的身影从远处跑过来,见了成恒川便拼命挥手:「原来你在这儿!我找了好久呐!」
碧湖快步行至成恒川身边,眼里像是含着漫天星辰一般的亮,低下头又抬起眼抿嘴害羞地笑着:「我们又再见了。」
少女的脸颊有着一抹清纯却诱惑的嫩红,成恒川的目光锁定在碧湖那双清泉般水汪汪的眼睛里,她直勾勾的目光是这么纯洁而不带一丝世俗的掺杂,是他从未见过的真。不知怎的,他的心思忽而乱了起来,支支吾吾半天只点点头道了声:「是啊。」
碧湖新奇地看着成恒川的钱袋,指尖点点它问道:「你在做什么?」
成恒川不由低下头:「二位师妹,咱们的盘缠有限,路途又遥远,需节省些用。」
他看了看客栈的牌匾,又环视了附近一圈:「这附近的客栈看起来都不太便宜,我们再去寻个差不多些的客栈住吧。」
楚淳溪抢过成恒川的荷包扒开一看,表情僵在脸上,她用手肘碰碰谢千蕴:「师姐,看来咱们这一路要省吃俭用了。」
谢千蕴心里不快,却扯扯嘴角笑起来:「成师兄不必有顾虑,我们都可以的。」
成恒川颇有歉意地从荷包里将铜板拿出来,把碎银给了她们:「出门很是匆忙,忘记带师父给的钱袋,这些二位师妹拿去住店和买些吃食吧,我随便寻一处栖身便可。」
楚淳溪正要点头,被谢千蕴一把夺过,将钱袋还给了他。
她凑到成恒川身边,有意无意地用肩膀蹭他的胳膊,言语中透露着温柔小意:「师兄莫要这样说,是千蕴一定要跟着师兄出来,平白让师兄多了这些花销,实在过意不去,师兄去哪,我与淳儿便跟着去哪。」
拉扯之间,他们却未曾发现身后有一个黑色的身影正在探出头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走了成恒川手中的钱袋。
「有小偷啊!」谢千蕴当即放声大喊。
那小偷显然是个惯犯,撒开步子跑得极快,左闪右避地躲开街上的行人,很快像一阵风一般从灵华与恒古身边疾驰而过。
恒古身体比思想快一步做出了反应,三两步追到小偷身前,快到影子都看不清。小偷还未反应过来时,他便一拳将其击倒在地夺过钱袋。
此时成恒川也追来,恒古将钱袋交给他:「你的钱袋,看看少没少东西。」
成恒川打开钱袋,见几块碎银还在里面舒了口气,对恒古抱拳道:「多谢兄台,若没有兄台相帮,只怕在下以后的日子要风餐露宿了。」
恒古心知不能过多干涉他的因果,便故作冷淡地摆摆手潇洒向前走去:「不必谢了。」
成恒川见他如此也没多说,一同向前走去。
此时碧湖探头走来,见灵华与宁絮荷手挽手站在一起,就学着她们的模样跟空气手挽手。她好奇模仿着她们,又仔细去瞧灵华的脸,端详了许久忽而面色一变。
「我是不是认识你啊?」碧湖走到灵华面前,从她的眼睛看到嘴巴,似乎每个毛孔都要细细着眼,「你的脸,好熟悉啊。」
灵华心中一紧,莫非碧湖也有时间回溯前的记忆?但见她一副天真模样,似乎并不记得什么,那她这话又是何意?
灵华用手挡住嘴巴微微一笑:「姑娘,我们好似没有见过。」
碧湖坚定地摇头:「不对,我们肯定见过,只是在哪呢?我从来没离开过翠湖啊……」
「抱歉,家内身子不好不能见风太
久,我们先行一步。」恒古见状急忙带着灵华欲走,可碧湖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怎么才能再找到你?」她目光幽幽看向灵华,透过这双蜜棕色的眸子,能看到她只期待得到肯定的回答。
恒古正待拒绝,成恒川递来了一张熟悉的黄纸符:「此乃清游门的传音符,可用来传信,不是害人之物,夫人可收下。家妹喜欢交朋友,莽撞之处请多包涵。」
灵华道声「无妨」,点点头接过了纸符,便先一步离开了。
成恒川一行人则继续向前寻着,没多久便寻到了几间无人居住的瓦房。瓦房的屋顶摇摇欲坠,墙壁上皆是蛛网,一看便是许久无人居住修缮。
成恒川敲敲门道句「打扰」,便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甫一开门,灰尘卷着一股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呛得他掩面咳嗽起来。
打开窗户又将桌面擦净,显露出几块摆在桌上的木板,上面的字迹已经斑驳不堪,隐约可以看出「猪肉」、「羊肉」、「一斤」等字。
成恒川了然:「原来是间肉铺。」
他回身对二人道:「在这将就一晚可好?」
谢千蕴的脸已经垮到连僵硬的笑容也挤不出,她捂着鼻子站在门口,毫不掩饰地嫌弃道:「成师兄,这里总有股臭味儿,我们换个地方吧。」
成恒川走出来看了看天色:「已近酉时,若此时仍出去寻找,恐怕不但会饿肚子还要流落街头,我将此处收拾下应当可住,二位师妹意下如何?」
「我看挺好的!」碧湖也抓起一块满是灰尘的布擦起桌子,「有屋顶也有地面,挺好的!」
干瘪的海藻还搭在少女的发间,散发出奇怪的味道,楚淳溪不由捂着鼻子讥讽道:「好什么好?你究竟是哪里来的野人?怎么阴魂不散的!」
「阴魂?」碧湖抓住垂在肩膀上的海藻,紧张地瞪大眼问,「你是说这里有鬼吗?」
「你!」楚淳溪指着碧湖的鼻子,「你是不是故意装傻?」
碧湖委屈地摆摆手:「不是啊,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你若知道,就教教我吧。」
楚淳溪轻蔑地拍开她的手:「原来是个傻子。」
碧湖眸子猛地幽暗下来,适才的盈盈目光瞬间被翠湖般深不见底的浓烈黑暗代替。她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马上就要准备抬起来掐住楚淳溪的脖子。
「师妹!」
成恒川大喝一声,眉宇间已有怒色。碧湖闻声缓缓放下手,眼眸中的浓黑在他的声音中消散。
他挡在碧湖身前,正颜厉色道:「这姑娘乃我受我邀请而来,她孤身一人漂泊在外,处境比你我更艰难危险。身为清游弟子,有责任保护每一个百姓,不论老幼男女,我等都可舍命相护,你怎会说出如此粗鄙不堪之语!」
「师兄,你怎么这样说淳儿?」楚淳溪眼里已有了泪光,「我只不过是说了句实话,你怎生骂人家啊。」
成恒川不为所动:「言语之力量不比修习的法术弱,你被我说几句便要落泪,那这姑娘心中便如铁石般毫无知觉吗?」
谢千蕴见势不妙一把搂过楚淳溪藏在身后:「师兄莫要生气,淳儿只是一时口快,没有旁的意思。天色也不早了,我与淳儿出去买些吃食回来,师兄把这儿收拾收拾,我们去去便回。」
二人扭捏着走出瓦房,刚走不远便开始窃窃私语,不知在商量什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