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府忌惮殷家。”崇文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依旧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梅承庭叹了口气,“听闻那林扇瑕差点震碎殷罗的心脉,你就不后悔让她去押镖?她可是介林的女儿,若她死了……”
“朕不会让她死。”崇文帝语气坚决,“朕一知道消息,就派了人跟林城那个不讨人喜欢的少主传了信,说他的故人进城受阻!”崇文帝咳嗽了几声,“她必须活着回上京。”
梅承庭见他咳嗽,不禁皱眉,“皇上的咳疾犯了?”
崇文帝摆了摆手,“无妨,”他不甚在意的样子,又看向梅承庭:“林城那病,有耳闻吗?”
“徐二丫头不是去了吗?那丫头跟她爹一样固执认真,兴许能查出些什么。”
崇文帝还有担忧,“就怕这病不是病,是人有意为之啊。”
“那需要我派安泰司的探子去帮忙吗?”
“不必,林城始终抵触我皇族,这件事就交给这帮孩子吧,也该历练历练他们了。”
“皇上就这么相信他们?”
“都是故人之后。”崇文帝落下最后一子,棋盘上胜负更加清明,老成的帝王抬眼看向梅承庭,缓缓道:“陈冬凛那案子,可以收尾了,既然杜丞相府这么不安分,那就从老四着手吧。”
梅承庭有些吃惊,“陛下真要如此?”
“怎么?觉得不公平?”崇文帝正了神色。
梅承庭摇头。
“上京的蛀虫,也是时候清一清了。”崇文帝说完便起身拂袖离去。
梅承庭呆愣在桌前,看着那棋局良久,才开始收拣棋子。
下一局棋盘上,黑白错落,却绝不会如今日般落子占位,或许有些事情,真该结束了。
晚间,林城。
殷罗和池夜同林归落出了府,往林城首先有人发病的脂粉铺子走去,一路上三人看着萧条的街道,皆是沉默无言。
脂粉铺子早已经关门谢客,三人从这人家的后院小门中进屋,便看见一男一女规整的躺在床上,面色青白,嘴唇也没有红润之色,如同活死人。
“这就是先发病的老板娘了,旁边那位是她夫婿,也就是这家主人。”林归落抬手介绍着,“殷罗,你打算怎么看?”
殷罗凝视着这两人,实在是觉得奇怪,来之前,她还曾与池夜推测,说也许这林城的人是中毒了,可现下看来,这两人的脸色与生病无异,并不像中了什么毒。
她右手绕了两下,六根金针悬立半空,她运功,将其分离为左三右三,一挥手,那三根金针便刺进两人的三心脉,她快步走到床前,看向两人的脖颈。
“林归落,你怀疑过他们不是生病,而是中毒吗?”她问道。
林归落答话:“自然,但是林圣手说,中毒的人脸色发青紫,而不是这样青白。”他也走到床前,“看他们两人的神色,分明就如同大病一场嘛。”
此话一出,他就皱紧了眉头,因为他看见,两人的脖颈咽喉处,正蔓延长出一条白线,从胸口渐渐过渡至下巴……
“这是什么?”林归落头一次见这么诡异恶心的东西,他后退了两步。
在殷罗身侧抱胸观望的池夜出了声,“心脉试毒?”
殷罗看向他,眼神仿佛在说:你懂得还不少。她点了点头,解释着:“我方才以金针刺入两人心脉,可堵塞他们心血流通,若不是中毒而是生病,那他们就会突然暴起红眼,清醒后再度昏迷,若是中毒,就如同现在的样子,咽喉上长出一条线。”
“什么?真是中毒?林圣手这个老家伙,真是不配叫这名字了!”林归落鄙夷,“不过,他们是怎么中的毒?若不是疫病,城里百姓怎么会一家一家中毒?”他实在是想不明白。
殷罗摇了摇头,无法回答林归落的问题。她所学的心脉试毒不过残卷,是从明梵岚那里抢来的,只教了怎么试毒,而没有告诉她什么颜色的线代表的如何中的毒……
若是玉如意在就好了,他自小通读上天鉴藏书,一定知道这怎么回事。
正当殷罗思念玉如意不可自拔时,池夜出了声,“白线,是为慢性毒。应当是累积许久,才会如此的。”他头一次主动朝林归落说话,“你们林城得罪过什么人吗?”池夜顿了顿,又说道:“或者你们林家。”
林归落虽然很不喜欢面前的男子,但也深知此刻不是吵嘴的时候,于是便想了想他的问题,正要回答林家得罪过大梁皇室时,却被殷罗截了话。
“除了皇族人,之外的。”殷罗认真道。
“除了皇族之外的……”林归落挠了挠头,实在想不起来,他们林城不单商运发达,就连跟各地都有友好通商,他们好像从来都是财物交清,没有在这种地方得罪过人。
见他实在想不起来,殷罗摆了摆手,“算了,别想了,先想想怎么查出这种毒,做出解药救人才是要事。”
池夜点了点头,眼神示意殷罗收针,殷罗右手一挥,六根金针便从两人体内飞出,停在半空,针身却无血渍,与此同时,两人脖颈上的白线也在慢慢消退变浅。
“少城主!城西绸缎庄的花娘也发病了,现在正说胡话呢!您快去看看!”有侍卫大跨步走进来,拱手朝林归落禀报。
林归落皱了皱眉,看向殷罗和池夜,“随我去看看吧。”
脂粉铺子与绸缎庄相隔不过一条街,殷罗和池夜跟在他身后,走了一会儿便到了,进庄里,三人便看见一女子在院子的地上抽搐,嘴里还嘟囔着听不清的话语,看样子与发疯无二。
殷罗右手一绕,运出三根金针,刺入女子胸膛,刹那间她陷入昏迷,软软倒在了地上。
“这是干嘛?”林归落不解。
池夜侧眸看了他一眼,“阻止毒气蔓延啊,不然等着她自己昏迷?”他说完就朝殷罗走过去,这一动身,他竟然在空气中闻见了一股浓浓的青木树叶的香气,夹杂着花香之中,颇有些袭人。池夜环视四周,却并没有看见什么花草树木,绸缎庄中只有晾晒的布匹。
殷罗也闻到了这种有些奇异的香气,她猛吸一口气,又想起了刚进城主府、脂粉铺子时,她都曾闻到这股若有若无的气味,只不过绸缎庄中的,要比前两处浓烈许多。
她看向晕倒的花娘,花娘脖颈上也出现了一道白线,只是要比脂粉铺子里的两人浅上许多,如不仔细分辨,便看不出来。看来花娘中毒尚浅,殷罗心道。
她抬步朝着那气味走去,池夜、林归落也连忙跟上。很快三人就到了屋内,屋内有一小樽双雀抱翅的香炉,正冉冉散出青烟,屋中香气远胜院里。
殷罗皱了皱眉,发觉这东西可能跟花娘的发病有直接关系,池夜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他运功,以真气卷来一匹绸缎,直接压在了香炉上,刹那间香炉就不再冒烟。
“这是什么香?”殷罗和池夜异口同声问向林归落。
林归落很烦这两个人这么有默契,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回答:“我们林城世代以炼香出名,城中百姓都深谙炼香之术,并且每家都有奉香炉,这自然是花娘喜欢的香了。”
“可那家脂粉铺子中,也是这般香气,林城百姓家都用这个香?”殷罗问。
林归落“嗯”了一声,又摇头,答:“也不算一种。林城供百姓炼香的地方是在花簇府,那里面来来回回也就这些个药材,本质上他们炼香用的药是相同的,只不过剂量可能不一样,毕竟各人喜好不同嘛。”
殷罗会意,她大概猜到了,应当就是这香出了问题。按照林归落所说,这林城百姓家家都有香炉,若是真要集体下毒,熏香必然是个极好的媒介……不对,殷罗皱眉看向林归落身后跟着的侍卫,她眯了眯眼,问道:“你家熏香吗?”
侍卫被她看得发毛,眼前的女子虽然长得很美,可那眼神……他被吓得咽了口唾沫,如实说道:“俺自小父母双亡,至今也没有娶妻,俺住在林城主府里做侍卫,俺熏什么香。”
“你的猜想应当没错,”池夜看向殷罗,“脖颈白线,中慢性毒,熏香恰好可以累积起来,时间一到,毒素彻底沉淀人体内,便会毒发了。”
林归落也意识到两人话中的意思,他皱眉想了片刻,“没错!”他伸手指向侍卫,“如今城里那些没有得病,啊不是,是没有中毒的,都是如他一般无父无母无妻无儿的孤家寡人。”
侍卫闻言低下了头,少城主干嘛要这么戳他痛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