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惟愿相伴岁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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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傍晚,脚下的路总算有了该有的样子,石块铺垫,蜿蜒向前,一条小河陪在一旁。两匹良驹自远而近,并辔缓慢走着。本是一副静好岁月的清净画面,然而,马上的两个年轻男子却是心事重重地静默着。

    阴沉了半日的天空始终没落下雨来,空气发着闷,像个憋了一肚子气的老太婆。

    行了许久,前方城墙终于露出遥遥轮廓来,墨色良驹上的男子停下,转头望着身旁的人,眼底藏着无尽的旖旎缱绻,

    “殷弟,就送到这吧。”

    被唤作“殷弟”的年轻男子缓慢点头,温声道:“杨宣兄,此次一别,不知何日再会,万望保重。”

    杨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恋恋不舍之中,藏着一丝的不甘,“吕殷,我不信你不知我对你的情谊,你就不能就这样与我一起一走了之?何故还要回到那个家中?你……”

    “杨宣兄,你非我,怎知我心中真正想法。若你真的在意我们之间的情义,这样的话,还望不要再说。”吕殷正色打断他,过了一会,又恢复成温和的神色,“这里到贺田国,最少也要一月吧,还望你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到了,便道声平安吧。”

    “你和我的每一个约定,我都牢记于心,一个都不会忘。”

    吕殷对他温和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调转马头,背对着他挥了挥手,然后策马狂奔。

    “任何时候,只要你说一声,千山万水,我都会来找你!”杨宣在他背后大喊,也不管他听没听见,只管喊出这藏在心底许久的话。

    夕阳最后一抹惨淡的光,将马上的人影拉长的,显出一种长长的孤寂来。他一动不动地停在原地,直到天色完全黑尽,犹疑了许久,似乎想通了什么。阴沉着那一张脸,总归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意,最终,向着吕殷离去的方向奔去。

    两个月后,西郊曲江边。

    初夏的日头火辣辣地直射而下,习习江风,本应令人感到些许朗爽,但空气中弥漫着的却是一种难闻的气味,莫铄月掩鼻站在柳树下,在她的身后,站着一群做着同样动作的京兆府的衙役。

    她遥望着江边那一具肿胀不堪的尸体,以及蹲在一旁的一抹娇小的倩影,微微蹙眉。

    一个人,见到什么都要好奇,见到尸体就莫名地兴奋,这到底,算不算得上一种病?

    莫铄月只觉得自己今日没有好好看看黄历就出门,实在是草率了。

    当然,自己心软答应江迢迢的邀约,才是真正的草率啊。

    两人本来在顾氏茶坊悠闲听着小曲,喝着茶,可眼尖的江迢迢隔窗看到京兆府的衙役行色匆匆,硬是拉着她,跟着来到这里。

    “莫姑娘,这天气炎热,这尸体……实在有些不堪入目,不如还是让郑仵作来……”带队的衙役为难道。

    莫铄月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一则,江迢迢是他们顶头上司的宝贝女儿,他们不敢劳累了她;

    二则,她隶属大理寺,这样先于京兆府的仵作验尸,于规矩不合。

    不过人家的好意提醒,江迢迢这种神经大条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等他来,这尸体刚出水时的特征早没了。”

    江迢迢脱下一只手套,取下蒙在鼻子上混着姜醋的布,另一只手握着一个物件,一边走来,一边说:“再说了,有我替你们验尸,不是更稳妥,怎么还敢嫌弃上了?”

    方才说话的衙役抹了一把额间汗,赶忙道:“岂敢岂敢,小的就是担心您不适,怎会信不过您验尸呢!只是,这毕竟是京兆府的案子,依流程,还是需等郑仵作来验过……”

    “哪里有那么多的规矩,我只是验尸,又不会跟你们抢案子。”江迢迢一脸的不以为然。

    “是是是…...”衙役连声称是,想来也是个嘴笨的人,想要解释,愣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莫铄月看着他那一脸想说的太多,反而不知从何说起的憋屈与局促,只好出声解围:“朱捕快也是担心你受不了尸臭,而且,你毕竟隶属大理寺,众目睽睽之下,先于郑仵作验尸,总归于理不合的。”

    “对呀,就是这个理!”朱捕快感激涕零地看着莫铄月,急忙附和。

    “这个……一看到尸体,把这些规矩都给忘了。得亏了你提醒我!”江迢迢顿了一下,又道:“老朱呀,这件事,就不必让我爹知道了吧?”

    她挑眉看着朱捕快,本想拍拍他的肩,幸好想起了自己刚刚验过尸,抬到半空的手,又收了回去,样子颇有些滑稽。

    朱捕快做了个封口的手势,示意她放心。

    莫铄月看着他们这样,忽然觉得,有些怀念在漓水县时,与捕快们厮混的日子。

    那时候,事事躬亲,忙也累,却不用像现在这样事事要圆融,注意规矩,倒是更轻松自在一些。

    “哦,对了,给你看个东西。”江迢迢取了帕子托着一块白色的物件,递给莫铄月看,“这是从死者手中抠下来的,看着像是羊脂玉。”

    莫铄月此刻已然戴好了随身携带的鱼皮手套,拿起巴掌大小的羊脂玉仔细端详着。羊脂玉的白色在日光下半浓半淡,如同水波般在她眼上流过。

    她看着流转的那个“宣”字上面的一个小洞,微眯了眯眼,翻转到另一面。

    “死生一世不相离,惟愿相伴岁月长。”

    莫铄月看着上面的两行字,喃喃念出来。

    江迢迢问:“这难不成是个定情信物?”

    “有可能。”她把玉放下,略一思索,说:“这原来应该是佩戴在腰间的,有可能是死者死前硬扯下来,攥在手中的,丝绦本有些松散,在水中泡了三五天,直接脱落了。”

    “你怎么一下子就猜出来了!那尸体肿胀成那样,还有点腐烂,起码也泡了有三天以上了。不愧是一日就破了‘毒管案’的人,你简直可以和我最崇拜的人并驾齐驱了。”

    贾府的案子破了之后,成了京中茶余饭后的谈资,大家逐渐简称为了“毒管案”。

    “一般吧。”

    莫铄月随口敷衍,她也好歹看过那么多的尸体,未必有江迢迢这般精通,粗略的还是能看懂一些。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