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二这天,高、审二人风尘仆仆,到了月光林的镜月宫一带。由于此行至关重要,两人一路上不敢声张,尽拣些僻静的小路穿行,兼且又没有轻霜代步,几天下来多少有些吃不消。尤其是审香妍,已呈现出明显的疲态,故而打算在此歇息一天。两人都不愿住进镜月宫,只有宿在附近的一处密林中。
镜月宫是星河屿的一处圣地。每当千灵族人成年之际,也就是头上灵角开始泛出蓝光时,均要在镜月宫接受灵光拂体。这个仪式历史非常久远,最早源于九界道祖在世时,为其弟子灌顶的法会,后来渐渐演变成了族人的成人礼制。最初主持法会的是丹鼎门宗主,后来随着族人越来越多,法会的频率也是越落越高,丹鼎门上下不厌其烦,于是转而交给族中大祭祀负责。到如今,这种仪式逐渐流于形式,就连月空盈也只是每隔三年才现身一次,其余时间则完全由镜月宫住持自行做主。所以,此处虽是圣地,人员往来却不多,显得颇为冷清。
这一带离海边很近,到了下半夜海风突然变得格外猛烈,密集的林木在海风冲刷下,枝叶发出嘈杂的声响。便在这波涛一样的声响中,高庸涵心中一动,察觉到东北方向,离此数里之遥似乎有些异常。当下放出神识细细搜索了一遍,果然发现了一个身影,正悄悄潜了过来。从来人的步履可以看出,此人的修为并不算高,这就令人感到诧异了。
“莫非先前一直跟踪我们的,就是此人?”如果真是此人的话,以高庸涵的修为不可能发现不了,更何况还曾连番试探。“如果不是他,那么这般鬼鬼祟祟又是为何?”有了这一层疑虑,索性故作不知,看看来人倒底有何企图。
高庸涵始终用神识锁定那人,发觉那人的行为很是古怪。一开始那人显得十分谨慎,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反倒没了顾忌,进入到百丈之内干脆不再遮掩,大步走了过来。这时审香妍也察觉到有人靠近,登时站了起来,高庸涵别有用意,仍旧坐在原地静观其变。
“是审师妹么?”来人甫一现身,不待审香妍发问抢先开口。
这一句审师妹,当即将审香妍的敌意消去大半,待到那人走近前来才发现是熟识之人,一时间又惊又喜:“明岚师兄,怎么是你?”
“审师妹,几年不见,你还好么?”来人眼中似乎只有审香妍,对默默坐在一旁的高庸涵视而不见,话语中充满了一种异样的情意,尤其是最后一句更是不能自己。
“我还好,有劳师兄挂念。”审香妍面色微微一红,随即将话题扯开,转而问道:“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莫非是一路跟过来的?”
“不错,我是专程来找你的!”明岚说完这句话,直直盯着审香妍不觉有些痴了。自从四年前第一眼见到审香妍,他就被这个活泼可爱的人族女孩子给迷住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以至于到最后连月空盈和月驮琅都知道此事。月空盈倒是无所谓,月驮琅却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将他直接赶出了银汉宫。时隔数年能再次见到意中人,欣喜若狂之下,把该办的正事都给忘了。
“这位道友,你眼巴巴地从银汉宫一直跟到这里,不会单单只是为了见妍儿一面吧?”高庸涵从这个名叫明岚的千灵族人眼里,很容易就看出他对审香妍的爱慕之情,这才明白盘甲为何要陷害自己。当日在焚天坑内,盘甲看紫袖时的眼神,和眼前明岚的情形何其相仿,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他是由爱生妒,甚至连自己对他的救命之恩都给忘了。一念及此,即便是一向洒脱自如,也不免对明岚的无礼感到不快了。
情之一字果真厉害,难怪古往今来多少大英雄、大豪杰,都止步于此。当真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哦?你是丹鼎门哪位道友,请恕明岚眼拙认不出来!”听到高庸涵居然称呼审香妍为妍儿,如此亲昵显见关系非同一般,明岚心中极不舒服,言语中虽说还算客气,可是语气却生硬得很。
“这位是丹师兄,”审香妍头一次见高庸涵为自己吃醋,芳心窃喜,此时见两人针锋相对,急忙接过话题为两人介绍:“这位是银汉宫的明师兄,是月婆婆的最喜欢的徒孙之一。”之所以假说高庸涵是丹鼎门弟子,是不愿惹来麻烦,况且丹姓是千灵族的大姓,决来也不会惹人怀疑。
“原来是丹师兄,失敬,失敬!”明岚嘴上这么说,实则没有半点敬意,冷冷说道:“丹师兄居然能察觉到我在跟踪你们,果真是好本事,却不知是上三房哪位真人门下?”
就在几天前的二月初五凌晨,明岚收到银汉宫内线传出的消息,得知审香妍突然出现,欲寻访月驮琅。惊喜交加之下,四处寻找审香妍的下落,可是当时丹几道已经布下禁制,故而一点痕迹都没发现。不过明岚很有办法,随即安排同伴潜伏在各条路口,果真在第二天一早发现了审香妍的行踪。等他赶过来的时候,高、审二人早已走的没了踪影,幸亏那名同伴悄悄在审香妍身上下了一道灵符,才没有失去目标。
明岚的修为略高于审香妍,但是比起高庸涵差距可就大了。循着灵符留下的气息,一路狂奔,原以为一两天就能赶上,没想到却追得十分辛苦。这也正好解释了,高庸涵为何会有那种被人跟踪的感觉。他察觉到了灵符的气息,却始终没能发觉到身后之人,便是因为明岚与他们离得太远的缘故。这两天审香妍大感劳累,脚下放慢了许多,而明岚心系佳人,日夜疾奔方才在此地相会。
“丹师兄的事没必要多说,你一路追到这里所为何来?”眼见明岚对高庸涵的敌意越来越浓,审香妍的大小姐脾气倒底忍不住了,当即顶了回去。
“审师妹,你别误会,我们银汉宫与丹鼎门之间一向如此,我只是想要弄清楚丹师兄的来历而已。”明岚毕竟不像荣书隽那般阴险,他的失态完全是因为一时失落引起的,此时一见审香妍发怒,顿时没了脾气,只一味陪着好话。
“我不也是丹鼎门的人么?”
“咳咳,审师妹当然不一样!”明岚急忙分辨道:“休说智薇师叔和圣使情同姐妹,就是师妹你,上自圣使、长老,下到我们这些侍卫、侍女,哪一个不喜欢你?”
从明岚这句话,高庸涵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原来是银汉宫的侍卫。同时从话中还听出了一个很重要的讯息,那就是丹鼎门和银汉宫之间,似乎矛盾重重,互不信任。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来今天这种局面,没有个十年八年的积怨,是不可能有这么深的成见。
那边,明岚还在不住地对审香妍解释,“师妹,你是知道的,银汉宫的事情一向不需要丹鼎门插手。今天如不是情况特殊,我也不可能冒险来找你,所以——”说着,又看了高庸涵一眼,似乎有些话不便当着外人说出口。
“你们谈!”高庸涵很见机,微微一笑退到一旁。审香妍那通无名火一发,高庸涵就醒悟过来,对自己的冲动不免有些好笑。此时他已能断定,明岚此来必然有很重要的事情,兴许就和银汉宫的变故有关,故而很知趣地回避开来。
见高庸涵走远,明岚才低声问道:“审师妹,你们此行可是要去巨灵岛么?”
“是啊!我打算去找我师父和月姨。”看到明岚的神色有些异样,审香妍忍不住问道:“怎么了,难道有什么不妥么?”
“这个么——”明岚突然露出一幅很为难的样子,几番欲言又止,犹豫再三终于还是说了出来:“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形,我一说你就明白了!”
自从丹泰常执意扶持叶厚聪建立南州国以来,月空盈彻底断绝了和道祖崖的来往,不过与丹意的关系却更加密切,以至于招来月驮琅的横加干涉。月驮琅仗着从小看护月空盈长大的情分,在许多事情上都有跋扈的嫌疑,只以月空盈本人并无什么表示,对她又是礼遇有加,所以旁人自不便多言。
大约两年多以前,丹泰常突然秘密动用仙使令,一面召集各派好手,一面派出智宇真人等前往别处。月空盈听闻之后惊诧莫名,费了一番周折才打听出,丹泰常居然要对付天机门,一时间既惊且怒,对道祖崖愈发反感了。便在此时,丹意悄然而至,与她竟夕长谈。第二天,月驮琅不知如何得知了此事,闯入月空盈住处,与她大吵了一架。
要放在以往,月空盈多半会忍让,等到月驮琅气消了以后再做解释。可是这一次不同,两人吵得很厉害,而且把所有人都赶出了静心楼,甚至还加了一层禁制。这一吵就是三天,三天后月空盈一脸疲态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眉宇间仿佛有隐隐泪痕,对外宣称月驮琅已然不辞而别。只是对争吵的原因只字不提,不过大家都猜测和儿女私情有关,自然就无人问津了。月驮琅的脾气得罪了不少人,在银汉宫的口碑不大好,故而有关她离去一事,并没有多少人关心。时间一长,大家也似乎渐渐忘记,静心楼曾有一位苛刻的老人。
明岚作为月驮琅的后辈子弟,尽管时常遭到训斥,甚至因为暗恋审香妍还被赶出了银汉宫,但是对老太太的尊敬却始终未减。他自幼孤苦,全靠月驮琅的抚养和管教,才有幸成为银汉宫的侍卫。在他的心目中,早已拿这位老人当作亲人一样看待。绝大多数人对于此次争吵,都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妥,唯独明岚不这么认为,总觉得其中有可疑之处。
经过一年多缜密、细心的调查,明岚有理由相信,月空盈已经开始暗中布置,似乎要对付道祖崖丹鼎门。而这后面,隐隐约约能看到丹意的影子。就在他打算夜探静心楼之际,却被人拦了下来,原来族中长老会早已察觉到月空盈的异样,并且已经在暗中查了很长时间。接下来,明岚成为长老会的一名下属,渐渐接触到了许多机密。
“你是说,月姨另有打算,所以出手对付月婆婆?”审香妍听到这里不禁大为震惊,犹自不敢相信,一向温婉恬淡的月空盈,会有这么深的城府,这么阴毒的手段,“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有必要骗你么?这么大的事,我敢乱说么?”
“就算是真的,你凭什么告诉我?”审香妍内心中其实已经认可了明岚的陈述,只是心中委实难以接受,语气不由得尖利起来,“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有什么资格知道这么秘密的事情?”
“因为,我想要你帮我一个忙!”明岚诚恳而坚定地说道:“你只有对前因后果心中有数,才能做好这件事情!”
“什么事?”
“搭救月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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