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间隙不大,我能跨过去,也顺利地跨了过去,而她却停止了脚步。
“怎么不走了?”
“我在想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母亲经常说类似的话,这种话向来是插不上嘴的,老老实实等着就行了。
一息、十息…
“你为什么不问我什么问题?”
“怕打扰到你。”
“你不问我,我怎么告诉你我在想些什么?”
母亲想事情的时候,停下来用上三两天,想通了自然就继续赶路了,有什么可问的。
中途打扰她的话,说不定还会被训一顿。
“我不是你母亲,没那么多想法,用不着考虑这么久。”
她这句话说得可没有来由,除非知道我刚才脑子里的想法,如此,这只兽的危险程度就太超乎想象了。
我不禁往后挪了小半步,在逃跑与坚持中选择了后者,声音颤抖:“那你刚刚在想什么?”
她抬起头,直勾勾盯着我的眼睛,许久才转向深渊下,道:“我在想,原本普普通通的山脉,因为同样普通的一件事和一些人,搞成如今这满目疮痍的模样,这个后果算不算是难以承受的。”
她提到了人类,我有些不确定,语气已经有了些豁然开朗的感觉,道:“是万恶的人族把这里搞成这样?”
坏事干尽的人类,做出什么都有可能。
“一件事,未必就一件因果。”说出这句话之后,她摇头一笑,自语:“我什么时候开始信因果了。”
“哈哈,我说是我将这里毁成这样的你信吗?”
额…
其实我还真往这上面想了一下,她的能力,说不准啊。
“我说笑的,你的表情,是当真了?就一点不信任我么,生养我的地方,守护还来不及呢。人族之恶,恶在他们不自知,世间多少条路,偏偏认死理,杀净了都活该!”
几句话,我都听得迷迷糊糊的,不过有一点听出来了,“你就是这片山脉的兽。”
“对。”她点头。
“你这么厉害,自己生存的领地被破坏,不管是哪一族,为什么不阻止呢?”
是怕死吗?
将这里弄成这样的存在,实力恐怕也是难以想象的。
这个疑惑是不能说出口的,害怕死亡太正常不过了。
她没有生气的意思,又往缝隙边沿走了几步,顺势一脚踢下去块石头,平静道:“你被这些裂缝挡住的时候,为何不想法填满它再走过去呢?”
那怎么可能!
一辈子,十辈子都不行。
她再次看着我,作短暂的迟疑,抬手,漫天土石聚集,铺天盖地,飞速地往各处裂缝下填去,只是片刻,视线内外,数不清的缝隙被压实、填平。
我在原地久久伫立,感受心中那份震撼。
以及她给出的答案。
“只是余波就把成片的山脉毁成这样,我能做什么?那个时候我没察觉,现在越来越觉得,就当时的情况,毁了最好。”
“好了,走吧。”
她又一次从我身旁走过,衣角轻荡,不染凡尘,犹如夜空中的萤火,在这荒芜的地方留下永恒难忘的风景。
夜幕垂落,星河中闪闪发光的寥寥无几。
我跟在她后面,走了一路,看了一路,她的步伐、动作与母亲有两分相似了,偶尔连说的话都有那个味道,之前好像还没有,错觉了吗。
形体赶路始终是太慢,夜以继日亦见不到多大的成效。而且,夜间一般是不赶路的。
“那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才刚生出这个想法,她真是,不能掩饰一点么。
不走夜路,是因为晚上捕猎的兽很多,难免会遇到危险,可这地方我就没见到有兽,发生了这么大的灾难,估计早就跑得差不多了。
就算有躲在暗处的,有她在也没问题。
“我在想要不要用本体。”
她连头都没侧一下,道:“你母亲不是不允许你用本体吗?”
她有说过这样的话吗?
我疑惑,她同样疑惑,虽是转瞬,但确实看到了,就失落的神情都看到了。
她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我无声叹息:“天明后再说吧,休息了,累了。”
“哦,好。”
我在原地坐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向四周,没有草木山石遮挡,一览无余何尝不是一种难得。
一放松下来,饥渴、劳累、忧虑,各种不好的感觉齐刷刷涌上表面。
“啊——”
我张开双手,背向地面直直地倒下,发出满足的低吟。
“咕噜咕噜”
看来肚子还没那么容易满足,所有的感官里面就它最不听话,几乎时刻都在吵闹。
刚躺下的时候,身下抵了块很小的石头,我用手摸了出来,抹去明面上的泥土,而后喂进嘴里。
腹中饥饿感太甚,总得咬些什么,石块上残留着泥土独特的味道,咀嚼起来还勉强能够下咽。
我吃得津津有味,却不知已看呆了身旁的那位。
“喂,你疯了?”
我左右寻了几下,捡起一块稍大些的石头递了过去,道:“你也走了一天,不饿吗?拿去,稍大了些,没那么多味道,吃两口吐了再找。”
她接过石块,憬然有悟。
“塑身之后我就不需要吃食了,想都没想到这些,把你忘了,赶紧吐出来,饿了你告诉我呀,吃石头,不怕噎死?”
石头和食物我还是分得清的,才不会吞下去。
“赶快吐了!”
居然还生气。
“呸。”
反正也没味了。
“你等着,我去抓两只兽来,很快。”
话音未落,她已经没了踪迹。
不知道她消失的方向,就看着天空,思绪跳跃。
如果叫她抱着我赶路,她会不会同意呢?
修行果然是很好的一件事,世间不知道多少生命在为了吃食搏杀,她却直接可以避免。
倘若我有这样的能力,像现在这样,永远躺到死为止,该多好。
“你就这么点追求?”
她的声音,回来了,真的好快!
我睁开双眼,有些吃力地站起身,紧接着两只长十几米的兽从空中掉落。
肉!
看到久违的食物,浑身血液顷刻间沸腾,我极速奔走,生怕慢了一点。
其实总共就几步路的距离。
我整个依在那上面,大口地撕扯,结果除了满嘴毛外什么都没吃到。
“差点把牙扯掉!”
我盯着她,语气郁闷,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然后一副势要报仇雪恨的样子,现出近百丈高的本体扑上去。
吼!
可以饱餐一顿还不用担心会引来各种猛兽凶兽,这种畅快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哗啦”
我一仰头,撕下大块血肉,连着皮毛三两下吞进肚子里面。
这个速度,回想起来自己都吃惊。
“够吗?不够我再去抓去。方才本来有一只百丈的,我念它修行不易,就抓了两只小的,哎,还是该杀了的。”
“已经很多了。”
这才多久,就有了轻微的饱腹感。
哪怕真不够吃,我完全可以改变本体大小,撑死都可以。
随着肚子渐鼓,我稍微放慢了动作,一边吃一边道:“这附近没看到有兽,你去哪里抓的。”
“很远的地方。”她唇齿轻抵,声线低了几分,又道:“这附近有兽,只是你没见到罢了。”
“哦。”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那你还跑那么远。”
她看着我,眼神黯然。
“山脉崩溃后这几年,我走了不少地方,见了不少劫难,劫后的生命,虎鹿共饮一水,凶鳄深潜自知。”
我知道那句话说得不妥,也是闲聊嘛。
“对不起。”
“玩笑话道歉作甚,我只是感叹,世间果真奇妙,不知是否有超脱灵识之上的东西。”
听不懂啊…
“我闻闻看母亲的位置。”现在用的本体,还可以转移下话题。
空气中,有不少兽的味道,不过混杂的气味,里面竟然没有母亲!
我瞬间警惕万分。
是她走得太远,超出了嗅觉范围?就算如此,残留的气味呢?
“我睡了多久?”
之前醒来的时候她在旁边,应该会知晓。
“一两个时辰。”
这么短的时间,母亲的气味怎么可能消失!
“双玄…我说过,要追上你的母亲,并不容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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