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知道。”那道声音的主人在颤抖,连声音也是发颤的,“哪怕是要我付出一切,我都愿意,求你了,我求求你了,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没有一种两全的选择,能让他不死吗?我已经做出了我所能想到的所有的选择,可是,就是,没有办法,永远都改变不了这个结局,永远都改变不了……”
“这个问题,其实应当问你自己。”
“我,自己?”
“万般选择、取舍与否,遵从本心,皆在于你啊。你已经走错了九十九道路,也亲眼目睹了至亲至爱挚友的九十九次死亡,而眼下的这一条路,是你唯一的机会。”
“可是……可是我怕我会输……你知道的,我根本承受不了失去他的后果……我真的,快要疯了……”
“如果实在没有办法的话,我们不是成功过一次吗?至少还有自保的筹码。”
“我不要那样!留下一个没有他的世界,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那我苦苦挣扎了这么久,又有什么意义?”啜泣的声音里夹杂着哽咽,只是从她的哭声当中,我就已能感受到那深深的绝望。
“那就赌吧,赔上我们的性命,我们与你一起。”
“为、为何?我们明明素不相识,你却肯为我舍命至此。”
“傻瓜,因为我,就是命运啊……若是没有了你们,没有了这大千世界、万般生灵,又何来的抉择,何来的命运?命运不复存在,则死亡也将不复存在啊。”
“我,不明白。”
“你无需明白,你只要知道,你是命外之人,正因有你的付出与努力,这世间悲剧的因果锁链,才有可能被彻底斩断。”
“你们是神,对吗?”
“……是。”
“为什么呢?我明明从来都不信任神族,也不信仰什么神明。”
“呵~那你,信仰什么呢?”那最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轻松与戏谑,又似藏着万般的苦楚与无奈,好不容易待我靠近之时,光芒的尽头出现的那两道身影,也骤然消失不见了。
我停下了脚步,脑海里唯一留下的,是逆着光哭泣的女孩张了张嘴,唇齿相碰间,似乎缓缓地吐出了三个字:“我、信、佛。”
我、信、佛……
我只身站在黑暗里摸索,连刚才星星点点微弱的光芒也开始逐渐消失不见,我喃喃着她口中最后说的那句话,不知不觉间,已然向前走出了很远。
茫然回望,一股凄凉感在我的心底油然而生。
所以,刚才……我那是无意间窥见了什么人留在虚空当中的回忆吗?
九十九次、九十九次……刚才那个女孩身体哆嗦的时候,一直都在重复的念叨着这个数字,仿佛那是什么即将把她淹没的洪水猛兽一般。那么最后一次,她成功了吗?
结果我不得而知,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这虚空当中封印了太多太多的离别和过往,可绝大多数的都只是隐隐约约的浮现,疼痛呻吟上那么几声,就销声匿迹在无边的虚妄之海中了。
我再也没有遇到像之前那般清晰的回忆画面,以及逐字清晰的争论声。
脚下的地面在凹陷、蠕动,脚踩的每一步都极其不稳,前面已经没有路了,借着微弱的光线,我隐约的看清了脚底螺旋向下的阶梯宛如一头深渊怪物张开的血盆大口。
台阶由一张张狰狞可怖的鬼脸铺就,我总要很小心翼翼的试探一番,才能够找到能够安全落脚之处。那一双双赤红的眼珠转动,满目贪婪,很快就撕扯去了我身后拖地的披风。
我顺手解开了披风的纽扣,一脚踏在一只鬼脸凹陷的额头之上,纵身一跃,伸手召唤出一支冰棱刺直接划开了另一只恶鬼甩出的大红舌头。好在这只大舌头还算结实,在被冰棱刺划出老长一条口子之后还是撑住了,没有彻底被我冰棱变成蛇信。
污血飞溅,我偏过了头去,还是猝不及防的被弄了一身,不过好在借此也让我更快的抵达了螺旋阶梯的下一层。哪知我的脚尖才刚刚着地,一双双大手就像是树根处缠绕的藤蔓,纷纷朝着我的方向袭击而来。
“什么鬼东西?”我挑了挑眉,准备再一次故技重施。这些几乎完全由人体某一器官铺就的阶梯并不会思考,攻击的动作也简单粗暴从不迂回。我借力砍灭了几条粗壮的手臂之后,往下一层奔去。
这里每层的怪物之间似乎有着某种约定,一旦我逃离了上一层怪物的领地,它们便不会再穷追不舍。这倒成了我对付它们的好办法。
第三层是一排排翻滚跳动着的心脏,那震耳欲聋的心脏起搏声仿佛也能够影响着我的心跳频率一般,我咬了咬牙,忍着心里的所有的不适,直往下赶去。
也不知闯了多少道关,那种笼罩而来的恶心感几乎要把我淹没了。我捂着嘴,一路小跑着从台阶而下,余光瞟了一眼,才恍然明白过来。这螺旋般的恶心阶梯,居然是由一只只剩骨架的烛龙尸身托举着一群死无全尸的恶灵而形成的。
螺旋阶梯的高度足有百米高,每一层里都是由仅存着身体某个部位的恶灵组成,比起我们曾经在雪山见到的过雪中恶灵更要凶残上十倍不止。
好在,我如今神力已经恢复,否则要依照以前的实力来对付,保不准第二层就得栽跟斗。
在我用余光打量它们的时候,那些赤红的眼珠也纷纷调转了矛头,一动不动的死死盯住了我离开的方向。我只疑惑着这么脑洞大开的场景究竟是出自于谁的想象,又或者是,谁无意间流落在虚空里的记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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