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号病房,关天翔非常确定自己身处203号病房门前。
然而,关天翔不确定映入眼帘的画面是否真实,或者只是不想确定?
是不想确定。
“快点帮忙!”千琳压低嗓子,压不低泛滥的焦心。
关天翔呆滞的站在原地,电筒照射着病房地板上的躯体。
那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啊……”小颖从关天翔背后目睹那一幕,脸色想必苍白无比,芊琴则连忙牵着她走进203号病房,检查那人的伤势。
为何要检查?
明明那是假的。
“一切都是假的……” 关天翔口中呢喃着,四肢麻痹如石像,电筒从颤抖的右手掉下,是“啪”的清脆。
是失去的声音。
病房里的灰白地砖渗满污血,那应该是多于半桶水的血量,绝对足以挑起死神的食欲。
未干掉的血滩上,躺着一个姿态扭曲的躯体:深啡色的飞机头,浓黑的双眉,高鼻子尖下巴,没有扣镂的黑背心……
告诉关天翔,眼前所见都不是真的。
时间凝固良久,关天翔才反应过来,猛力推开所有人,扑倒在奄奄一息的他面前。
“呼哧……呼哧……” 关天翔瞪大双眸,什么说话亦说不出,只管摇动着文杰的躯体,甚至没有想到这会增加失血。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病房里只有文杰和他们四人,未见詹姆、韵初或任何人。
文杰的右眼被利器插穿了,刀刃碎片还遗留在眼球位置,刀柄断掉了,缺口淌出大量的血浆……
可关天翔一眼便认出,那是曾经被白发女妖挥动,插在关天翔腋下的短刀。
文杰纯白的衬衫溅满血红,胸口和腹部是十余个缺口,同样将黑色背心染成一片死亡的景象。
他嘴巴吐出浓浓鲜血,喘息急促,像是下一秒便会断气的模样。
关天翔不信……
那纯白衬衫从来只沾铅笔痕及午饭的冻柠茶渍,又怎可能转瞬便沾满血液……
到底,是谁干的……
关天翔回眸盯着跪倒在旁的千琳,快要疯掉似的喊道:“千琳,你是不是会急救……”“翔……他……根本……”千琳难过的盯着关天翔,欲言又止。
“求求你……” 关天翔因喘息太急,甚至咳嗽起来,脑海混乱如泛滥,“止血……止血……” 关天翔怎会不明白千琳意思。
文杰身上伤口至少十个,淌出太多血……
他尚未断气,已是很异常的事情。
何况他们无法短时间找到止血药物。
可即使真的找到,以他的严重伤势而言,百分之二百是不可能救活的。
很多事情,不是你愿意尽力就可成就。
“呼哧……”文杰勉力睁眼,满是血的嘴巴勉强一笑,“电车……你这垃圾在干嘛……”干,怎么你偏偏要笑?
关天翔强忍崩溃的冲动,咬牙切齿却不发一语。
“你们……咳咳……”文杰的手突然微颤,嘴角渗出不绝的血红,“快点走……
离开这里──”
“垃圾,你不起来我们怎么走啊!” 关天翔终究抵不住情绪的挑拨,怒吼一声。
声线响彻2楼中翼走廊,整个地狱充斥着不甘与哀痛。
天翔,你才是垃圾,这都是你的错。
若你没有带着文杰乘坐137号电车,如果你刚才没有耽误时间,早点开始搜寻文杰等人,又怎会……
怎会……
脑海迅速浮现了关天翔对文杰无情的讽刺:“如果现在是小说桥段,像你这样的角色一定第一批死。”怎会吐出这样离谱的话……
这算是什么意思……
“听着,我记起来了……”文杰虚弱的喘息着,“我们不应该回到这里……
快点离开医院,回去隧道……”
记起?记起什么?
不应该“回来”这里,为何是“回来”?
“我们……都是……被离弃的人……”文杰倏忽咳嗽,黑色背心染满恶心的血液。
千琳既是揪心又是惊愕的凝视着文杰,想必同样不解他的所指。
什么……
被离弃的人……
那不是白发女孩说的话吗……
关天翔忽视了晕眩的袭来,只因那远比不上万般的虐心。
泪水不知不觉从何袭来,关天翔亦不知能如何忍住。
“安……静……”文杰以微弱声线道,手伸进口袋。
众人才稍微安静下来,便明了文杰的用意。
门外传来一阵异响……
那是脚步声和金属摩擦地砖的声音,微弱不已却足以引人悚然……
“啊……”小颖花容失色的与关天翔对望,只因他俩早在1楼女厕听过一遍……
那是……
谁?
“藏在……”文杰的手在口袋乱窜,动作因失血过多而变得乏力,“千万……
别出声。”机警的千琳第一个反应过来,捡起电筒关掉,拉着芊琴和小颖跑向文杰旁的病床,窜入床底的空位藏匿。
近乎全黑的门前,仅剩下文杰和关天翔了。
单凭门外的声响便知道,某人还有不到半分钟便会来到他们的位置。
再不藏起来,便大祸临头了。
愧疚和震愕却使双腿黏在原地,无法动弹。
“藏起来,是不是听不懂?”文杰沙哑的道,痛苦地颤抖着,语气却还是那般凉薄。
关天翔却自问,光是抵住眼角情绪已好不容易。
这家伙,可是关天翔最要好的知己,你知道吗?
“对不起……”关天翔低下头,脸颊是一阵温热的愧痛。
有些说话,如果不立即说出口,以后便未必有机会了。
可是,即使让你说出口,用处又何在?
突然,文杰将什么塞进关天翔手中,似是口袋里掏出的。
转瞬间,他费尽最后一口气,将关天翔硬推往千琳等人所在的床底。
在黑茫茫之中,关天翔仍隐约目睹文杰笑道:“对不起,但谢谢你。”
“再见啦兄弟。”待关天翔想闯出去之际,一切为时已晚。
203病房外现出一束光线,一个庞大的身影映入眼帘。
由于光线太暗,关天翔根本看不清那人的轮廓……
那是一个成年男人,左手提着电筒,右手拖拉着一把沉重的斧头……
关天翔如芒刺背的屏住气息,因为关天翔终于知道,在1楼厕所听到的金属摩擦声,是斧头磨地产生的。
关天翔隐约听到背后传来的微弱呼吸,可那实在微弱得陌生男应该听不到。
他久站门前,电筒照亮文杰颤抖不已的身躯,似乎在思虑着什么。
这个人……
到底是好是坏……
怎会拖着斧头来到2楼……
那斧头,又是在哪里找来的……
倏然,男人掉下电筒,猛然举起斧头。
“可擦!可擦!”下秒,病房回荡着最血腥的巨响,关天翔的脸溅满了血,地狱的味道。
那是,文杰的血。
不……
“哈哈哈哈!”
位于床底下的关天翔只目睹文杰不再动的躯体及男人的双腿,可关天翔亦想像到他当下处于多么癫狂的状态……
“可擦!可擦!”斧头在文杰的身体上又起又落,在头部、胸口、小腹造成血腥的缺口……
待文杰已经一动不动,男人还是挥动着斧头,不断往他的躯体上劈……
惨不忍睹,已不足以形容双眸所见。
其血腥变态程度,足以让任何人对红色产生恐惧症。
关天翔飙着泪,竭力按住嘴巴与恶心感抗衡,同时避免自己叫出声暴露位置。
身后的女孩们亦一声不吭,她们想必忍受得很苦吧?
“可擦!可擦!”
接下来一分钟,文杰的躯体被蹂躏成血肉模糊,不成人形的模样,血水洒满一地,弥漫着的除了腥臭还有万般绝望。
“哈哈哈哈!”男人终究停止斩击,携着电筒,将文杰的血红尸体往门外拖拉……
就像……
拖行李般轻松自若……
数分钟缓缓沉淀,当疯子早带着文杰远离,当漆黑的走廊回覆死寂,床底下的众人仍一声不吭。
刚才……
发生了什么事……
文杰死了……
可是……
不可能的……
两小时前,关天翔还在和他嬉皮笑脸,互相调侃……
而你现在跟关天翔说他死了,你真是幽默呢。
关天翔魂不守舍的抚摸着手上的东西,文杰塞给关天翔的东西……
那是一个瓶盖的触感……
怎么将这个给关天翔……
骤然,忆起了那经历过的一切,那未完的承诺。
还有,那两分钟前的一句。
锋利的过去,使鼻子一酸,接着双眸不可能再看见什么。
白痴,你这个白痴。
“对不起,但谢谢你。”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