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早就有几个士子前来挑战,他们的水平明显比前几天的人要高出一截,其中一人就对出了八个下联,郑森正想要留他在此饮宴,不料他却摆了摆手,领了银子一声不吭地走了。
郑森感到十分遗憾,正要问情况,外面又来了一群士子,这些人更厉害,每人平均对出六七个,为首一人更是了不起,一人对出十七个。郑森见那人气宇轩昂,有心结交,不料他也和其他人一样,领了赏钱就走了。
“好生奇怪!”重新挂好对联,钱孙爱在郑森面前悻悻地坐下,十分不满地道,“这些人到底怎么了嘛,难道就为赏钱而来吗?”
郑森呵呵一笑,淡淡地说道,“呵呵,没什么的,既然我设了这个擂台,就不怕他们领赏钱!”
他这几天已经洒了几万两银子了,光是今天上午这两拨人就打赏了两万多两,真的可以用挥金如土来形容。
余怀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毫不在意,仍然谈笑风生,不禁对郑家的财力有了一个更深的认识,“有这个擂台和这份交情,即便不能今天认识,想必以后也有机会认识!”
郑森问道,“这些士子来去匆匆,今天莫非还有其他盛会?”
余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江南乃是东南人文荟萃之地,南都又是江南的荟萃之地,而旧院又是南都的荟萃之地,士子们经常在此举办文会,戏曲名家也经常来此较艺,本人分走一些人气实属寻常。”
郑森轻轻地点了点头,“说得有理!”
顾喜含笑道,“公子勿忧,奴家这就派人去打探,看看究竟是哪个大人物来了这里。”
郑森道,“嗯,不错,若有机缘结交一二也不枉我到此一行!”
顾喜起身走了,郑森和钱孙爱又应付了一群士子,见门外又来了一个十分特别的人,此人中等身材,相貌清雅,手里拿着一把鹅毛扇,气度十分雍容。
见此人这么有范儿,郑森不由得心中欢喜,小声对钱孙爱道,“终于有大鱼来了!”
钱孙爱嘻嘻笑道,“这人好熟啊,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还没想起来,余怀不知什么时候从后堂跑了出来,顾不得和郑森打招呼说话,就对那人大声笑道,“啊哈,原来是桐江先生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那叫桐江先生的任见到余怀,一边摇着鹅毛扇一边呵呵笑道,“原来是澹心在这里啊,我还以为你也和冒巢民一样遭了阮胡子的毒手呢,你既然无恙,我就放心多了。”
余怀尴尬地笑了笑,“我福大命大,没有与巢民同行,故而逃过一劫。”
说完便把那天的情况说了一遍,听了当时惊心动魄的场景,桐江先生忙宽慰了他几句,末了又问道,“可曾想到解救的法子?”
余怀摇了摇头,见郑森已经上来了,就介绍道,“桐江先生,我来给你介绍,这位乃是福建来的郑森,字明俨,号大木,乃是福建总兵郑军门的长公子,这个擂台就是他设立的。”
说完又对郑森道,“大木弟,这位吴世兄,名磐,字大雍,号桐江,乃是松江府的名才子,诗文对联我难望项背也。”
来人正是明末上海地区著名的诗人吴磐,他不喜功名,只喜欢写诗和雕刻,加上对自身的道德要求也很高,从不狎妓游玩,也不喜欢出风头,因此在后世的名气不大。但在读书人的圈里,他的名气却如雷贯耳,被誉为陈继儒之后又一代隐士界的带头大哥。
郑森以前就听过他的名字,闻言忙拱手行礼道,“原来是吴先生,在下泉州郑森,我在先生处求学之时就多闻你的名号,说你诗文俱佳,不料今日在此相见矣。”
吴磐忙问他的老师是谁,钱孙爱从里面跑了出来,嘻嘻笑道,“吴世兄,可还记得我不?”
说句实在话,钱孙爱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叫他世兄有点儿过分了,但钱谦益在江南文坛的地位太超然了,纵然是吴磐也只得以晚生后辈的名义拜见,作为幼子,钱孙爱无形中就占了他很大的便宜。
见是前牧斋的幼子,吴磐就呵呵笑道,“原来是孺饴啊,你几时来的南都,尊翁身子可还好?”
“嗯,还好,还好。”钱孙爱介绍了钱谦益的身体状况又指了指郑森,“这不又收了个弟子吗?”
吴磐一怔,随即笑道,“原来大木是虞山公的弟子,能拜在虞山公门下真是我辈中人之福也。”
郑森忙谦虚地回礼,“小弟惭愧啊!”
又说了一会儿闲话,余怀就拿出纸笔请他也留下一副对联,吴磐欣然应诺,四下看了一眼提笔就写:“天仙都化美?来,问上界琼楼,可有六朝新乐府;韵事不随流?去,听后庭?树,依然??旧秦淮。”
这幅对联极为生动地描绘了秦淮旧院和珠市两街琼楼玉宇、歌舞升平的盛况,郑森喜不自胜,对江南的文风之盛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但当他留他在此盘桓时,吴磐却摇头拒绝了,“张宗子在南京开文会,他邀我去闵老子处饮茶,不好意思了,我得赶紧过去。”
听了他的解释,众人才明白为何今日有那么多士子往那边敢去,原来果真有名头更大的盛会。
闵老子名闵汶水,在桃叶渡摆摊卖茶已有很多年了,他制的茶叫闵茶,是当世最有名气的茶,寻常人很难喝得到,今天又有“茶淫”之称的张宗子在场,想必又有一场盛事,郑森遇到这事只能说运气不好。
见他态度坚决,郑森也不好强留,忙让家仆取来银两酬谢,吴磐行事磊落,接了银子道了声谢就走了。
“哎,可惜,可惜!”看着吴磐远去的背影,余怀叹息道,“今日桃叶渡有张宗子和吴大雍,定是一场盛会也,可惜无缘一见啊!”
郑森听了心里颇为不爽,但他心思深沉,喜怒不形于色,闻言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无妨,我等自作主张便是!”
他刚表了自信钱孙爱就来拆他的台,“我在这里反正没事,不如我先去打探一二,如何?”
郑森心中十分恼火他的行为,但最后还是忍了,“也好,师弟前去探个路,我们得空了也过去看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