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放开了,芸姐爹妈和两个弟弟走进院子。他们一眼看见王小峰站在堂屋里,十分意外,又十分惊奇。她爹妈指着芸姐问:
“芸儿,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在咱们家?”
“是你们闺女,我,特意请他来的。”
“你特意请他来的!你请他来干什么?没有人吵架了,急得发慌!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两家不说话、不来往吗?你真是昏了头了,没事找事!”一副剑拔弩张、恶脸相向的样子。
芸姐怕王小峰面子过不去,忙走到爹妈跟前说:
“以前两家吵架,闹意见,也不能都怪人家,你们自己也有错,也有责任。再说,那些都是你们大人之间的事,你们说不说话,来不来往,那是你们的事,与我们无关。我们是小字辈,小伙伴,我们该说话说话,该来往来往。你们的关系不关我们的事,也不影响我们的相处和感情。现在,我明确告诉你们:我和小峰,在正式谈恋爱,我已经决定嫁给他了,这辈子只爱他一个,非他莫嫁!”
“你要嫁给他?这绝对不行!李社长托人来说媒了,还送了礼物,正等着回话呢。”她爹一口拒绝。
“李社长正等着回话?那也好,你就去告诉他,我已经有了对象了:本村人,县中的高中生,王小峰。请他家另选高门吧。”
“胡闹!这话我说不出口。人家李社长这么大干部,正正规规地请了媒人,带着礼物,上门来说媒;礼物我们也接受了,当时,两下里话都说的好好的,这会子,怎么好改口拒绝?这不是打我的老脸吗?”
“你们答应他家了?我怎么不知道?”
“虽然没有正式答应,可也没有拒绝,就算是答应了吧。”芸姐爹含含糊糊地说。很明显,没有征得女儿的同意,他还没有答应李社长家。
“别说你们没有正式答应他们家,就是你们正式答应了,只要我没有答应,那也不算数!现在你就正式对媒人说,你们同意,但是,闺女坚决不同意;这事就算结束了,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是你的父母亲,我们答应了,就算答应了;况且,礼物我们也接受了,还吃掉了。”
“不就二斤糕点吗,到街上买二斤还他就是了。又不是咱家要的订婚聘礼,是他家主动送来的。以我看,这礼,还也能,不还也能,谁叫他家送来的?不吃白不吃!”
“你这叫什么话?礼轻人意重,二斤糕点,那也是李社长请了媒人,专门送来我们家的,多给脸面!人家讲礼数,咱们也不能不讲礼数。再说,李社长是多好的人家!一乡之长,有权有势,多少有女孩的人家,想攀还攀不上呢!”
“那就留给他们攀去吧,谁看着好,谁就嫁给他们家。反正我不同意,不想嫁给他们家。”
“为什么?李社长哪方面比不上他家?”她爹指着王小峰。
“李社长是李社长,他儿子是他儿子,他儿子不是李社长,李社长再好,也代替不了他儿子。你们只知道李社长,你们可知道他儿子?告诉你们,他儿子不是好人,是个道道地地的痞子!”
“这怎么可能?李社长是一乡之长,有文化,懂政策,怎么会有那样的儿子?”
“不相信,你就到镇上好好打听打听,看镇上的人都怎么说他。不瞒你们,上次媒人走了,我就到镇上找要好的朋友打听过了,一点不错,他就是个痞子!人渣!一天到晚在街上鬼混,上学不上学,工作不工作。”
“你找谁打听的?别听他们胡说。”
“胡说?这不可能。我找的都是我以前在街上演戏认识的好朋友,又不止一个,他们都这么说,有根有据的。”
“这些,我也听媒人说了。小李初中毕业,没有考取高中,李社长想叫他复习一年再考,他不想上学了,想工作,他爸爸正给他找工作呢;听说李社长找了工商所的胡所长,说好给他安排到市场上当管理员。”
“他要当上市场管理员,街上卖东西的就该倒霉了!就他那德行,还不要说罚谁就罚谁。”
“那也不能。市场管理也有市场管理的规矩,该罚的就罚,不该罚的,就不能罚,哪能由他管理员说了就算?你不要听那些人胡说。干部家孩子,仗着老子手里有权力,高高在上,做事说话随便些,这些是有的,但也不至于违法犯罪。对于小李,你不用担心,他爹是李社长,懂政策,懂法律,是会好好教育他的。”
“好铁炼成钢,朽木不成材。好孩子,不教育也是好孩子;坏孩子,再教育也是坏孩子。反正我不愿意嫁给这种人。我再说一遍,你去告诉媒人,我已经有对象了,就是高中生王小峰。李社长家,就坚决辞了吧。”
“这怎么行?这一下,就把李社长彻底得罪了!得罪了李社长,我们家还要不要上街赶集?要不要在柳树林村过日子了?”
“没事。你该赶集就赶集,该下地就下地。只要咱们不犯法,不惹事,安分守己,勤劳致富,他眼看着咱们在柳树林村过好日子。上边文件已经传达下来了,现在国家实行改革开放,人民公社改成乡政府了。你这称呼也要改一改了,现在不叫李社长了,该叫李乡长。现在的干部都是人民的勤务员,是为咱村民老百姓服务的。他李乡长既然是好干部,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还能带头不遵守国家的法令制度、强娶民女不成?”
芸姐虽然不识字,但经常演节目,搞宣传,懂得国家政策多。芸姐爹就不行了,他虽然老有经验,但是懂得的时政新闻少,嘴皮子也没有闺女利索。他听了芸姐一连串的话,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
他点燃一支烟抽起来,一边想,现在国家政策确实改变了,生产队的土地都承包到户了,生产队长、大队干部,没有了往日的威风,也和老百姓一样下田干活种地,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再没有以前的神气了。就连王小峰父母这样的人,以前只能低头干活,夹着尾巴做人,现在也敢出头说话了;连他们的儿子也能到县城读高中,听说以后还能考大学,当干部。社会真的变了。
这时王小峰也走过来,劝芸姐父亲说:
“大叔,现在不比过去了,现在是法制社会,干部职能彻底转换了,他们是公务员,勤政爱民,公正廉洁,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一切都有法律管着,当干部的不论职位高低,也一样要遵纪守法,不会乱来的。”
“滚!这里有你什么事,也敢来插嘴?”
芸姐爹依然看不起王小峰这样的人家。他见说服不了自己的女儿,就把一腔怒气都煞在王小峰身上。王小峰顿时满脸羞惭,红着脸,尴尬地退到一边低头站着,不敢再劝说芸姐父亲。
“有理的走遍天下,无理的寸步难行。谁说的对就应该听谁的。”芸姐走过去维护王小峰。
“谢谢你,芸姐。有话好好跟大叔说。我还有事,先回去了。”王小峰见形势不对,急忙抽身离开,向门外走去。
“我送你。”芸姐追上他,两人手拉着手一起走出大门。
“不许去!”芸姐爹在后面怒吼道。可是芸姐依然拉着王小峰的手往前走,亲亲热热,有说有笑,好像根本没有听见父亲的话一样。
“唉!真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使人愁。你自己闺女不听你的话,也怨不得人家孩子。”芸姐妈无可奈何地说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