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天崇寺在整什么活。
但若寺中真养了邪祟的话,他还是有把握将及时其解决的。
“噹,噹,噹……”
鸣钟声响起,接连七声,宣告佛诞大典开始,。
天崇寺弟子将一道道素斋传了上来,菜肴精致,以玉质制盘子装着。
桌上的筷子汤碗,也都是白玉雕成,不见半点瑕疵。
云端之上,大能谈笑风生。
佛国之中,百姓其乐融融。
风阳子这桌,一名灰袍师太站起身,举杯笑道:
“今日天崇寺举行此宴,我等在此相遇,亦是缘分,贫尼敬各位一杯。”
这位是七尘寺的长老,名叫了善,合体中期修为。
“了善师太所言极是。”
“我等共同赴宴,在此相遇,便是缘分。”
“是极是极。”
众人应和道。
风阳子看看众大能,再看看自己杯子里的酒,硬着头皮喝了下去。
祖师叔说素斋有问题,素酒应该没事吧?
“呼,好酒,好酒!”
一名锦袍老者放下杯子,赞叹起来:
“此酒入口,刚中有柔,柔中有刚,明明激烈刚硬,却有慈悲绵柔,竟是同时包含两种特性……
老朽虽是第一次喝,却能感到其中似有佛意,果真不一般。”
“黄龙前辈法眼如炬。”
玉鼎真人脸上带着敬佩的神情:
“此酒乃是用天崇寺中,菩萨殿前的金刚树的果实酿造而成,取的是【佛有慈悲心,亦有降魔术】的意蕴。
如果我没有尝错的话,咱们喝的这坛酒,至少窖藏了一千三百年了。”
被称为“黄龙”的老者,是场中境界最高的人,修为已至大乘中期。
他出身凡俗,原本是一樵夫。
某日在山中砍柴之时,遇龙坠涧,从龙尸上得了机缘,洗经伐髓,自此踏上修行之路。
再加上本人姓黄,所以成道后,取名【黄龙真君】。
玉鼎真人好酒,也善品酒,提起有关美酒的事情,侃侃而谈。
其余人也都纷纷应和,表达观点,展露知识。
风阳子没有插话,而是趁这群人商业互吹的时候,吨吨吨吨吨地干了半壶酒。
他特意放开了自己对酒水的禁制,好让精神亢奋一些。
道衍宗明面上的两大支柱,清阳子和风阳子,这俩师兄弟都有点社恐。
清阳子稍微要好一些,毕竟是一宗之主,平日里出席各种会议,周围都是坐一圈大乘渡劫修士。
大场面见多了,真遇到事情也不至于太慌。
风阳子则不一样,他主要负责外宗访客的接待,处理事务的时候都在自家地盘上,经历的倒不如清阳子多。
常言道,酒壮怂人胆。
风阳子如今吨吨吨吨吨过,心里踏实了不少。
“诸位,我等开斋吧。”
了善师太笑道。
“好。”
“好。”
众人应声。
了善师太举起玉质筷子,伸向桌上,正欲夹起自己面前的一块糕点时。
忽然之间,一双白玉筷子闪电般落下,抢在她之前,将她选定的目标夹了起来。
了善师太:“???”
她转头一看,风阳子嘴里正含着糕点,脸上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一边嚼一边还咕哝:
“嗯,贫道是有些饿了……”
了善笑了笑,以为风阳子长途奔波,腹中饥饿,便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正准备自己再夹一块的时候,却听到有“噹噹噹噹”的声音响起。
玉筷碰玉盘,一连十六响。
风阳子趁她转头的功夫,出手如雷霆,将整盘糕点全部夹光。
受害者不止这位七尘寺的师太一人。
玉鼎真君正欲挑起面前的素面,一双筷子强势插入,筷子头一卷,碗中素面带出面汤,螺旋飞起,呼噜一声,被风阳子一口吸下。
名唤澹台的合体大能想夹起一只豆卷,筷子尚未接触,那只豆卷就被人钉穿。
接连几声脆响,整盘豆卷都被串到了白玉筷子上,风阳子撸串一样,将盘中汤汁一抹,吃了个干干净净。
前来天崇寺赴宴的,都是有名有姓的大修士,自然也是讲究礼仪的。
特别是这一桌,大家身为大能,理应推杯换盏,谈天是地,慢慢地吃。
任谁也没想到,半路杀出了风阳子这头饿鬼,只是倾刻间,饭桌上的素斋就被消灭了一小半。
当然,场上终究还是有反应快的。
堂堂大乘期修士、全场辈分最高的老饕黄龙真君,终于出手了!
他抢在风阳子这饿鬼道修士之前,夹起了一块素鹅!
下一刻,炼虚修士风阳子的筷子落下,筷子头点在了黄龙真君选定的食物之上!
众目睽睽之下,风阳子将那块已经离开玉盘的素鹅,生生按了回去!
场中气氛一凝。
黄龙真君面色微冷,心道如今的小辈当真好不知礼数。
他手腕一转,玉箸震荡,隐有龙吟之声响起。
风雷呼啸,两道玉筷仿佛化作双龙,狰狞凶恶,张开血盆大口,咬向了盘中素鹅!
场中众人顿时变了脸色,所有人都能看出来,黄龙真君此刻已经施展出了手段!
他是要让风阳子吃些苦头!
风阳子一紧张,下意识地咬了下嘴里的玉佩。
玉佩发光,一丝法力渗透出来。
“轰隆!”
盘中忽有天雷炸响,雷光如电,化作一柄大道铡刀,挟裹无量天威,轰然落下!
“咔嚓”一声,两只狰狞龙首被一刀斩落,黄龙真君的筷子头折断,而后从前端开始,寸寸崩碎!
一到闷哼响起,黄龙真君面色发白,身体被震得离席而出,一连倒退三步,方才堪堪停下。
场中一片死寂。
“啪嗒”一声。
了善手中的筷子,掉落在了地上。
众人神情呆滞,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他们方才是看见了什么?
道衍宗副宗主,炼虚修士风阳子,仅用一双筷子,就把一名大乘期的大能给震飞了?
黄龙真君拿筷子的那条手臂还在不断颤抖,他涨红了脸,捂着胳膊:
“道友何必……何必如此戏耍老朽?”
老真君很委屈。
不就是一口菜吗?
至于扮猪吃虎,来打我老人家的脸吗?
风阳子试图挤出一个抱歉的表情。
但是方才借助着祖师叔的外挂,狠狠装了一波逼。
风阳子的心情实在有些愉悦。
【不行,不能这样……】
风阳子深吸一口气。
人家毕竟是老前辈,自己借着祖师叔的法宝,已经是在欺负人了。
这时候再笑出声来,恐怕得把这老头气晕过去。
于是他努力憋着笑,拱手道:
“谢老前辈承让……只是这桌素宴,晚辈不能让给诸位了,至于原因……日后风阳子再向诸位道歉。”
他落箸如雨,将桌上的素斋悉数夹入口中。
最后连每人面前的粥都没有放过,一口一碗,全部喝了个精光。
众大能看着他吨吨吨吨的潇洒身影,沉思不语。
黄龙真君已是大乘中期的修士,风阳子仅以一双筷子,便将其震到了场外。
显然,风阳子的修为,绝对不会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那么他的真实境界,究竟有多高?
大乘后期?大乘巅峰?还是……已入渡劫?
难道这才是道衍宗修士的真实实力吗?
众大能身上心中一凛。
看向风阳子的目光,已然大不相同。
………………
和祥和宁静的VIP用餐区不同。
下方极乐国土中,气氛就要热闹的多。
众多百姓赞美真佛,普通修士谈天说地,推杯换盏。
“爹,这粥里黑糊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呀?”
一名扎着辫子的小姑娘,看着自己碗里的东西。
在她身旁,中年男子思索一阵:
“应该是皮蛋吧?”
“出家人不是不能吃鸡蛋吗?”
身旁的女人问道。
“佛经上确实有说,一切出卵不可食,皆有子也……”
中年男子背了几句佛经:
“不过天崇真佛当年起于灶房,对此应当有不同的认识,更何况咱们吃的鸡蛋,都是‘寡蛋’,本来就孵不出小鸡来,算不得杀生。”
小姑娘听着父亲和母亲的讨论,似懂非懂,但“皮蛋”这个词,她是明白的。
于是她低下头,将碗里的粥呼噜呼噜地喝了下去。
嗯,咸滋滋的,确实是皮蛋粥。
………………
云端之上。
“应该吃的差不多了。”
主持会议的弟子看着下方的景象,双手合十。
素斋进了这些人的肚里,真正的佛诞大典,也该开始了。
“噹,噹,噹,噹……”
钟声突兀响起。
无论是极乐佛国内的百姓,还是云端之上的修士,俱是一愣。
怎么又敲钟了?
按照往日佛典诞大典的习惯。
每次举行素斋宴,都要摆三天流水席。
直到结束之后,才会敲钟。
这第一顿还没吃完,素斋宴就结束了?
无论是百姓还是修士,都向着敲钟的方向看去。
一名中年僧人,双手合十,面露苦慈之相。
他是天崇寺住持,空闻大师的弟子。
中年僧人上前迈出了一步。
一层法光亮起,他身上的衣物寸寸崩解,化作飞灰。
而与之一同融化的,还有他的皮囊。
中年僧人的脸,如溃烂般变形消融,他的五官凹陷下去,像是骨骼无法支撑起来一样,一颗眼珠从眼眶里脱落,砸在了地上。
但这颗眼球并没有弹起滚动,恰恰相反,它像是湿泥捏成的球一样,砸在地上,烂成了一滩。
然后是鼻子,嘴巴,耳朵……
五官仿佛泡了水的泥菩萨,不用动手,就自己掉了下来。
黏软的皮肤脱落,皮肤下方,有深黑色的物质浮现,取代了肌肉和骨骼。
中年僧人的身体融化,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变成了一滩黑泥,蠕动着,向天崇寺后山的方向涌去。
有人见到活人融化成黑泥的这一步,忍不住弯腰呕吐起来。
可从他的口中,吐出的却不是方才吃下的饭食,而是一种黑色的胶状物质,和中年僧人一般无二。
“爹,你……你的脸……”
小姑娘惊恐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但站在她面前的中年汉子,身体却同样在颤抖。
因为他看到,自己女儿的小脸上,有蛛网般的黑色丝线浮现,并且不断蔓延。
仿佛用不了多久,这张面皮就会顺着这些裂缝,崩解脱落,然后如空闻的弟子一样,变成一滩黑泥。
“诸位,事情已经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风阳子起身说道。
云端之上,哪怕修为深厚的强者,身上也开始浮现黑线,他们运转法力,却无法将其排出体外,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一点点地侵蚀浸染。
“……谢过风阳子道友。”
黄龙真君沉默,而后起身,认认真真地行了一礼。
场中大能已经知道,为什么风阳子要阻止他们吃下天崇寺的素斋了。
“已经有人去处理污染的源头了。”
风阳子拱手,“还请诸位出手,镇压局面,勿使他们因为恐慌混乱,而造成伤亡。”
“我等明白。”
众人一同应声道。
风阳子说的“镇压局面”,并非仅仅是指镇压天崇寺附近的局面。
今天是佛诞之日,整个天崇寺领地内,大小佛庙都要举行素宴,影响极广。
众人亦是知晓这个道理,各自选定了一个方向,使出手段,进行镇压。
跟风阳子一桌子吃饭的,最低都是合体中期的修士,一念之间,便能横跨不知多少万里。
他们的行动速度自然是极快,一边施展遁法,一边挥洒神通。
不过数息的功夫,天崇寺领地内,所有凡人和普通修士的身体,都被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天崇寺的人没有阻止他们。
因为有实力阻止他们的佛修,已经化作黑色烂泥,向天崇寺后山的方向飞去了。
因为在空闻的计划之中,哪怕是强如黄龙真君,此刻也该和自己的弟子一样,变成黑泥的一部分了。
“风阳子道友……”
黄龙真君镇压河山之后,回到了天崇寺。
正欲开口,却见风阳子看向了天崇寺后山的方向。
他顺着风阳子的视线看去,便见到一座巨大的山脉,忽然飞了起来。
………………
“原来在这儿呢。”
陆玄一手掀起山脉,见到了妖魔的真容。
这怪物有着蛞蝓一样的身体,像是许多肉块堆成的肉山,体表覆盖着墨绿黏液,杂乱无章的肉块抽搐着,一翕一张,仿佛呼吸一样。
程灵竹跟在陆玄身旁,感觉这头妖魔很恶心。
陆玄也是这么认为的。
地面之上,有肉冻一样的胶体在流淌,质地和色泽与妖魔一般无二。
这是天崇寺的僧人所化。
这些黑泥被母体吸引着,汇聚成了小溪,汇聚成了大河,最终回归黑色的大海。
他们变成了它们,并最终变成了祂。
肉山颤抖,身体掀起重重波浪,仿佛在为自己回归母体而庆祝。
一根根肉须蔓延生长出来,并且快速硬化,变成了漆黑的尖矛,刺向了陆玄。
陆玄注视着下方,眼眸一沉,这些肉须便崩碎瓦解,化作齑粉。
他抬手一摄,大地之上泥土滚动,凝聚成道道尖刺,轻而易举地钉穿了怪物的身体。
妖魔吃痛,身体收缩蠕动,试图将这些泥土凝成的尖刺扭断,但这些看似平平无奇的尖刺,却比仙金还要坚固,它们生长着,组成了一座荆棘囚笼,要将这怪物封锁在内。
肉山本能地感受到了危机,一阵收缩蠕动之下,它的“腹部”裂开了一道缝隙,将那颗巨大的肉质圆球挤了出来。
肉质圆球如花瓣般开启,惨白的核心暴露在了外界,像是不适应周围的环境一样,一收一缩。
核心开裂,从里面钻出的,是一个所有人都没有见过的怪物。
佛有三十二相。
一足下安平如奁底、二足下千辐轮相、三手足指长胜余人、四手足柔软胜余身分、五手足指合缦网胜余人……
二十二四十齿具足、二十三齿白净齐密而根深、二十四四牙最白而大、二十五颊车如师子……
三十眼睫如牛王、三十一眉间白毫相如兜罗绵、三十二顶肉髻成。
现在,这三十二种法相,都融合在了同一个个体之上。
这便是空闻眼中的“真佛”。
不过因为陆玄的缘故,祂提前出世,没能发育完全。
拥有三十二相的真佛舒展身躯,有诡异的天地法则在祂身边形成,并且向外蔓延出去,开始污染周围的一切。
陆玄掌心发光,他伸出手,向下一按。
纯净白光亮起,笼罩这片天地。
数息之后,白光散去,无论是真佛还是妖魔,都消失不见。
天崇寺领地内,参加佛诞素宴的百姓,也都恢复了正常。
陆玄从规则方面消灭了污染源头,将其彻底净化。
黄龙真君看着少了一座山的天崇寺,神情发愣。
方才是何人在出手?
他只看到,那人的身影被光芒笼着,其周围的一丈的景象,皆无法看清。
他看向风阳子,后者的脸上却带着笑容,向天崇寺后山的方向作了个揖。
联系到之前风阳子说过的,污染源头不必担心,已经有人去处理了。
黄龙真君的心中,马上就有了猜测。
显然,方才出手斩妖除魔的,自然是道衍宗宗主清阳子了。
副宗主风阳子都能将大乘中期的自己轻松震退,作为道衍宗的正宗主,清阳子的实力肯定更强。
在两人的身后,玉鼎真人、了善师太等人的心中,也抱着同样的想法。
道衍宗卧虎藏龙,不可小觑!
………………
天崇城,客栈内。
陆玄和程灵竹对坐。
旁边的床上躺着一名女子,身材窈窕。
陆玄将后山拔掉之后,在妖魔的身旁发现了此人。
他并不认识对方,但能猜出其身份。
应当是楚迁的口中的那位“朋友”。
幸运的是,陆玄去的很及时。
当他赶到现场的时候,这名女子只是昏迷了过去,身上并未受伤。
考虑到对方昨夜的经历应该相当凶险,需要多多休息,所以他和程灵竹没有叫醒对方。
“若放在凡俗话本之中,此事可称之为……【天崇寺真佛案】。”
陆玄微微一笑,给程灵竹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水,“故事的主角嘛,自然是一个厨子,和……一位女侠。”
“上山偷师的厨子,撞上了一位为了寻找前辈,而潜入寺中的女侠,两人联手调查,发现了佛庙中的大阴谋。”
程灵竹接过话来:
“女侠让厨子先行下山,寻找援兵,自己却被敌人抓住,幸好厨子拼死将消息传了出去,及时消弥了一场灾祸。”
她想了想:
“这两人是故事的主角,那我们是什么?”
陆玄不假思索:
“我们是道侣啊。”
“你又口花花,我说正经的呢。”
程灵竹嘴上嗔怪,眼里却带着笑意。
“真要说的话,我们自然是微服私访的阁老,及时到场的青天……只不过是不要功绩的那种。”
陆玄笑着说道。
“那这世上的巧合,倒真是很多,我们刚好来到了天崇寺,楚迁两人刚好撞破了空闻的阴谋,逃命下山的时候,又刚好碰到了跑来赏花的我们。”
程灵竹托着腮。
“也未必是巧合。”
陆玄转了转自己手中的茶杯:
“别忘了,伱可是渡世剑斋的圣女,我也算是渡世剑斋的半个弟子。
渡世剑斋弟子行走江湖之时,对于各种事件的触发概率,比正常修士高很多。
哪怕不去主动寻找大事件,大事件也会找上门来,在她们的身边发生。
这里面涉及到了一些因果气运之说。
“好像是这样的。”
程灵竹仰起脸儿来,想着自己当年的经历。
化凡,下山,遇险,然后遇到他……
如今重活一世,入世修行之后,第一个遇见的还是他。
“想什么呢?”
陆玄看着程灵竹,挑了挑眉。
“我在想一些……因果宿命的问题。”
程灵竹回答道
“这是佛门的说法,在天崇寺的地盘谈论这个问题,似乎很应景。”
陆玄点了点头,以为她是要和自己论道。
“我是渡世剑斋的圣女,只相信自己手里的剑,不信宿命之说。”
程灵竹开口道。
陆玄“嗯”了一声,刚想说些什么,程灵竹却将他的手拉了过去。
她牵着陆玄的手,看着他,眼里亮晶晶的:
“但现在,我觉得,有些东西是命中注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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