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念安能听出来这是顾清月发出的声音,转头望去,“怎么了?”
顾清月的眼中似有深意地盯着他看。
秦念安疑惑不解,没能体会到顾清月传达的深意。
他等了一会儿,见顾清月仍旧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回过头继续朝着青莲谷所在的方向赶路。
“喂——”
秦念安闻声再次回头,与顾清月四目相对。
这一次连秦念安都没有开口,两人就这么愣愣地互相望着。
这般奇怪的举动,定然会吸引到徐子越和忆秋的注意。
徐子越有些犹豫,欲言又止,但他最后还是没有忍住,问道:“你们俩……这是干嘛呢?”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顾清月的反应没有出乎徐子越的预料,她故作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徐子越挠了挠脑袋,浑不在意地回了她一个微笑。
秦念安看着眼前一幕,哑然失笑,他知道顾清月肯定有话想和他说,但他现在也摸不清楚她到底想说什么。
顾清月还是保持着那一份矜持,不愿意主动开口。
秦念安很是无奈,他抬起头望向空中,刻意地表现出认真思考的模样。
他也的确在认真地回想与北斗宫人马分开之后发生的一切事情,但却根本找不到什么比较特别的地方。
他的眼神不断偷瞄着顾清月,想从她脸上的表情变化看出一点端倪,但却依然无济于事。
既然如此,秦念安只能迫不得已使用那个方法了。
他不再理会顾清月的目光,又一次回过头,自顾自地赶起路来。
“喂——”
顾清月如秦念安所愿,不依不饶地喊住他。
秦念安转头望去,哭笑不得。
顾清月终于还是开口问道:“你之前说那个穿着白衣服的女人倾城倾国还倾霜,那……那我呢?”
秦念安听后愣了一下,试探着问道:“就只有这个问题?”
顾清月点点头,郑重其事道:“虽然只有这一个问题,但你必须好好回答,一直回答到我满意为止。”
秦念安会心一笑,突然觉得顾清月问出这种问题貌似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惜自己居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顾清月凝视着秦念安的侧脸,她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秦念安没有去看顾清月,也没有继续赶路。
他似在经过深思熟虑后,淡然道:“如果说仙女姐姐是倾霜的话,那清月妹妹自然就是倾月了。”
顾清月朝地上跺了一脚,她的脸上写满了不满。
大哥哥明明对那个穿着白衣服的女人能一句接着一句地称赞,像是怎么说都说不完的样子。
凭什么到了自己这里就这么敷衍,简直一点心思也没放在上面。
顾清月不免有些泄气,低下头看去,一眼便看见了自己身上穿的粉蓝色长裙。
这身裙子明明很好看好不好,怎么可能比不上那件一点色彩都没有的白衣服。
顾清月喃喃自语道:“大哥哥的眼光真差。”
虽然她的声音很小,但秦念安还是能够勉强听清楚,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故意讲给他听的。
秦念安哈哈一笑,顾清月一直以来都会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单凭这一点,他就断然不可能这么敷衍她。
或许是性子使然,又或许是不经意想起以前的点滴,导致他格外喜欢逗弄顾清月,他不讨厌,甚至可以说是享受她时不时闹点小脾气的样子。
秦念安脸色认真,目光投向远处的山峰,改口道:“更待一轮清月上,静看千顷玉光寒。”
顾清月眼神熠熠,凝望着秦念安的侧脸,她此时的喜悦全都呈现在脸上,是那种想隐藏都隐藏不了的。
秦念安只是一个转头,顾清月便抢先回答了他那句已经放在嘴边的问题,“喜欢!”
顾清月笑脸灿烂,“千顷玉光寒”的画面难道不比什么“倾城倾国倾霜”惊艳多了?
她才不会管别人怎么想,反正她觉得更惊艳,那就肯定是更惊艳的。
等到顾清月回过神来的时候,左右张望了一下,却发现身边没有一个人。
她轻轻踮起脚尖,朝前方望去,在不远处看见了大哥哥三人的身影。
但她此时却没感到生气,反而迈着轻盈的步伐追了过去。
途中经常抱怨着太远、太累的她,现在却感觉充满了精力。
所遇的一山一水皆是美好。
这或许就是一个人在心情好的时候,入眼的事物都会呈现出最美好的一面,无忧也无烦恼。
…………
烈日当空,太阳丝毫不吝啬它的光芒。
但却有那么一棵参天大树,似乎成心想要和烈日作对。
这棵参天大树用它遮天蔽日的身躯,阻挡着烈日赐予人间的光芒。
若是有人能够爬上这棵参天大树,便可以身临其境地感受着人间的鬼斧神工,可以俯瞰着群山环绕和绿树成荫的人间绝景。
这棵树下聚集着许多逃避烈日的人群,他们乐此不疲地享受着悠闲的生活。
当真是好不快活!
其中有两个衣着朴素的中年男子,一人坐于一边,中间摆放着一盘棋局,四周站满了围观的人群。
就算是一个完全不懂棋的人,也能通过两个中年男子各自紧皱的眉头,大致猜测出场上的情况。
棋中局势显而易见,黑白两边都有些焦灼,两人在短时间内都拿不出来一个可以取得胜利的好办法。
焦灼的不仅是棋中的局势,甚至包括那些在一旁围观的人群,每一颗棋子的落下,都会时刻带动着他们的情绪。
一盘棋中的每一步都尤为重要,只需一步走错,就能导致满盘皆输。
执白棋的男子深思熟虑后,终于落下了那颗停留在手中许久的棋子。
围观人群中不禁传出一声声感叹,这一步走得实在是出乎众人的预料,但若是细细观摩一番,又不失为一手妙招。
但执白棋的男子在落子之后,眼神并没有放松下来,目光依旧死死盯着棋盘,他想为这局变幻莫测的棋局做出一个万全的准备。
另一个中年男子捻起一颗黑棋,棋子在他手中反复捻动着。
若从表面看去他捻动的只是一颗棋子,但又似乎远远不止一颗棋子。
随着他手中的动作越来越频繁,仿佛捻灭了那颗高悬在空中的烈日所散发出的炽热。
烈日似乎没有之前那么烈了。
执黑棋的男子面对着众目睽睽,他接下来的动作比对面那位执白棋的男子更令人感到震撼。
那颗黑棋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被他抛到了空中,上升而后下落。
众人的目光随着黑棋一同下落,最后所有的目光竟然正好没有半点偏差地集中在一处尚未落子的空位上。
因为这只是那位执黑棋男子随意的一抛,所以旁人大多以为他这是无力回天,主动放弃棋局的表现。
“不!不对!这……这实在是妙不可言!这一步简直同如有天助一般!”
原本众人已经打算就此散去,但却纷纷被一人的惊呼声给唤了回来。
他们重新聚集起来,谨慎地观摩着这看似不经意的一步。
有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有人目光呆滞地摸不清头脑。
恍惚间,众人已是议论纷纷。
执黑棋的男子这时方才舒展眉头,嘴角不经意地扬起一抹笑意。
他伸手握拳,使劲捶了捶自己的腰部,随即缓缓站起身来,笑道:“怀逸老弟的棋艺不输当年啊!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你刚才那一步棋走得确实是好!令人难以招架,就算是我都不得不退让三分。”
执黑棋的男子双手负后,抬头望向那颗光芒稍稍减弱的烈日,接着说道:“那一步走得虽然好,但也有不够完美的地方。与人奕,有余;与天奕,尚缺。”
那位被称为怀逸老弟的中年男子也是随之起身,他顺着执黑男子的目光一同望去,淡然道:“确实不够完美,但不完美才是人之常情。这人间哪有称得上真正的完美,我们不过都是走在追逐完美路上的行人而已,只有敢接受自己的不完美,才能在这条追逐完美的路上走得更远。”
执黑棋的男子听后微微点头,似乎认同着他的说法。
但就在此时,一个男子从人群之中缓缓走出,一直走到那位执白棋的男子身旁。
男子弯下腰,伸出一只手抓起一颗白棋,没有半点犹豫地将那颗白棋放入了棋盘之中。
男子在落子完毕后抬起头,朝眼前两位中年男子眯眼一笑,大手一挥,“如果之前那一步算是与天对弈的话,那我这一步当不当得上……”
男子话语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随后一字一顿道:“胜天半子。”
众人的目光仅仅只是撇了这个身穿黑袍的男子一眼,便将信将疑地把目光投向棋盘。
所有人都对这个“胜天半子”充满了好奇,他们不清楚这个男子是故弄玄虚还是真有这般通天之能。
执黑棋的男子面无表情地盯着棋盘,沉默不语。
执白棋的男子放声大笑,笑声响彻整片山谷,余音不绝,“如何当不上!”
与天对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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