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罗国自621年向唐朝遣使朝贡后,在新罗北面和西面的高句丽和百济便稍微收敛了态度,不再频繁骚扰新罗的边境。新罗国得以进入了相对平稳的社会发展时期。贞观四年,往来于大唐与新罗的商贸已经非常频繁,新罗人对从大唐而来的使者商人们也特别地尊敬。
贺广在新罗国经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凭借着极为丰富的游历经验,又善谈大唐的风物趣事,很快便收获了一批庆州当地的新罗贵族和花郎徒的信任和好感。
这天,贺广正与花郎徒金利华在新罗国王城庆州的一家酒肆喝酒。酒足饭饱之际,贺广与金利华开始闲聊起来。
“听说贺兄你在寻人?”金利华举起酒杯和贺广碰了一下,轻抿一口问道:
“金郎君果然是消息灵通,没错,在下正在找一位七年前从大唐返回新罗国的妇人。”贺广将他从邱茉处了解到的关于那新罗婢的长相,年龄等信息,大致跟金利华描述了一遍。
他听完贺广的描述,思索片刻后问道:“你确定她回了新罗国后,便停留在庆州吗?”
“从已经查到的线索来看,应是如此。”贺广点头应道。
“如果是这样,或许我有办法能帮贺兄找一找。”金利华沉吟道。
“金郎君有何办法?”贺广连忙追问道。
“我舅父便是现任庆州管领,想要查阅人口户籍,自是容易的事。若此女七年前从大唐回国,驻留庆州,那她必是要到官府去入籍的。但凡有记录,寻个人不是难事。”
新罗国的户籍管理参照隋朝时的“大索貌阅”,在登录入籍,核点户口时,不仅记录姓名,年龄,连入籍者当时的样貌特征都会留档备查,这也是为了防止有人诈老、诈小逃避税役的举措。
“那真是太好了!”贺广闻言,顿觉眼前一亮。“那就有劳金郎君了!”
“哪里话,贺兄客气了。”金利华摆手谦逊一番后说道:“明日午后,我带贺兄前去拜访我舅父。”
“多谢!”贺广连声致谢道。
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后,便各自告辞。
翌日,金利华的舅父见过贺广,得知他乃大唐来新罗国贸易的富商。他年轻时曾随使团到过长安,对长安城的恢宏和文明深感钦佩,故而对大唐人贺广也非常尊重,对其所托之事更是不敢怠慢,仅用了短短一周的时间,便将基本符合条件的人搜罗了出来,将资料交到了贺广的手上。
贺广在新罗的生意谈得差不多了,他有足够的时间去走访这些资料上记载的人。当他拜访到第八户人家的时候,敲了半天门,无人回应。
“请问这里有一位叫朴素珍的人在吗?”贺广走到附近正在井口洗衣的妇人身旁询问道。
“没有啊!”那妇人摇了摇头,抬头望向贺广道:“你找错地方了吧?”
“哦,那打扰了。”贺广见状,拱了拱手,转身准备离开。
谁知他刚迈步,身后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一群妇人冲到刚才那位洗衣妇人的身边,围住她骂道:
“朴素珍!你这个贱货,竟然敢勾引我男人!”
“朴素珍,我们跟你拼啦!”
贺广听到吵闹声便扭过头去,看到那个原先跟自己说朴素珍不住在此的妇人,此时正被十余人团团围住。而其他人唤她的名字,正是叫“朴素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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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素珍面无表情地端了杯水放在贺广面前。刚才若不是他挺身而出,她可能已经遭到众妇人的殴打了。
但她并未因此心存感激,反倒是冷冷地瞥了一眼贺广,邀他进屋也不过是为了躲避屋外的妇人,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夫人,您还好吧?”贺广将水杯放下,问道。
“没事儿,多谢!”朴素珍用手捋了捋散乱的发鬓,淡漠地答道,语气中透露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
“你找我,有什么事?”朴素珍又开口问道。她与别的新罗人不同,她此生最恨大唐。一个陌生的大唐人,千里迢迢来新罗找她,她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是受人所托前来寻你的。”贺广直截了当地说道。
朴素珍闻言一愣,疑惑地问道:“找我?是谁让你来的?”
“长安城善春堂邱家。”
朴素珍的神色突然变得非常难看,她的眼中一瞬间充斥了惊恐、仇恨、悲伤和痛苦各种复杂情绪,双拳握紧,指甲深深地陷入肉中。
“你走吧。”良久,她缓缓吐出了三个字。
“夫人,你不听我讲讲缘由吗?”贺广目光锐利地盯着眼前这个妇人。从朴素珍的反应看,他已经确定,她便是邱茉要找的那个当年在邱家做厨子的新罗女人。
“你滚!”朴素珍闭上双眼,强行按捺着内心波动的情绪,再次睁开眼睛道:“赶紧走,不要逼我报官抓你。”
贺广见她的脸上浮现出狰狞的表情,心中暗暗发怵。眼前这个妇人曾经杀过人,他知道朴素珍绝不是在吓唬自己,现在不是跟她继续纠缠下去的时候,于是干脆起身,离开了朴素珍的家。
待贺广彻底消失后,朴素珍才猛地扑到院子的水缸边,捧起水,狠狠地泼洒到自己的脸颊上。
“没想到,我都回到新罗了,还是被他们寻到……”朴素珍喃喃自语地说道。
她像是痛极了反笑一样,身体依着水缸慢慢坐到地上。眼泪顺着早已蜡黄粗糙的面庞滑下,滴落在地砖,溅起点点尘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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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广见过朴素珍后,便手写了一封书信,让信使远渡重洋地送到邱茉手上。邱茉看完后,捏着贺广寄回来的信,呆呆地望着桌上的烛台,整个人又陷入了一种找不到出路的恍惚中。
“三娘,起码人找到了。”坐在一旁的双菡,低声劝慰她道。
“找到了又能怎样呢?”邱茉幽幽叹了口气,眼眶微红地喃喃道:“她若是拒不承认,也不肯跟贺叔来长安,我能怎么办?”
现在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跨国引渡条约。况且,她既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在手,对方也早已离开大唐国境,若不是朴素珍自愿回到大唐,她邱茉又有什么办法呢?
当邱茉还在苦恼于如何说服朴素珍返回大唐时,邱家三房却迎来了他们有史以来最大的一件喜事。
邱俪正在古琴名手的指导下练习曲子,田娘子眼看着自己这个即将及笄的女儿,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娇媚可人了,心里虽欣慰不已,却也开始担忧女儿未来的婚姻大事。
邱家这两朵姐妹花,若说二房邱茉邱三娘子是以才气闻名于长安,那她的女儿邱俪邱五娘子便是以美貌扬名于京城的。
邱俪是邱家小辈中最小的孩子,平日里三房又掌着邱家里里外外各种大事,阖府上下对她这位三房的嫡出娘子宠爱异常,吃穿用度皆是用到了邱家的最高标准。
田娘子自然也是将女儿放在心尖上爱,不过对于教育子女,特别是她这个从小便是美人坯子的女儿,她一点都不敢松懈。她深知女子的美貌仪态对其日后嫁娶有多重要,于是对于邱俪的教养便格外注意。
邱俪每日都要练习立行坐卧的姿态,另外还要学习《诗经》《女诫》、琴棋书画和旋舞歌赋等技艺。辛苦十年,女儿也很争气,如今向邱俪求亲的郎君多得差点将邱家门槛都踏破了。不过田娘子还是不想那么早决定女儿的婚事,既然邱茉这个小娘子也曾得到过权贵弟子的青睐,那她的俪儿只会嫁得更好。
“主母,有五娘子的一封请帖。”
就在田娘子胡思乱想之际,外间突然响起了邱府老管家邱福的声音。
“哪来的请帖?”田娘子眉头轻皱,随手接过了邱福递过来的请帖。展开一看抬头,眼睛不禁一亮。
“燕王府?”
燕王李佑,当今圣上李世民之五子,母妃为德妃阴氏。其舅阴弘智乃当朝检校吏部侍郎、御史中丞,深受皇帝恩宠,颇具权势。
“天啊,这是……这是真正的皇亲国戚啊!”田娘子顿时欢喜不已,忙将邱福叫住,吩咐道:“快去告诉郎主,给五娘子的请帖送来了,是燕王府的请帖!让他赶紧回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