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两人的功课汇报,尹娘子满意地颔首。邱俪见尹夫子不再说话,便率先将此次拜访的主题挑明了。
“夫子,听弟子大伯说您的后枕处一直不适,弟子与阿姊今日特地将善春堂最新研制的姜黄通络油予夫子一试,望夫子笑纳。”
邱俪一边说一边让随行的婢子递给尹娘子一个木盒子。打开盒盖,里面出现了一个小巧玲珑的白瓷瓶。这瓶子里装的是用生姜、仓术、白芍、附子等数味药材提炼出来的油状液体,闻起来有股清爽的辛香辣凉的气味。
尹娘子接过瓷瓶,打开闻了闻,神色愉悦地说:“三娘子和五娘子有心了。”
“据说上次颜郎伤愈后,受伤的膝盖处还会时有隐痛,这个通络油对此也有大用,望夫子尝试一二。”邱俪笑盈盈地说。
颜家独子向来是尹夫人的命根子,听到邱五娘子这么说,更加是欣喜若狂。
“真是幸甚至哉!两位娘子今日前来赠送香药,我真是无以为报。改日定当登门致谢。”
“不敢不敢,能为夫子分忧,那是弟子的福气。”邱俪连忙摆手拒绝,脸上的表情却是骄傲的,感觉这次又为自己为三房为邱家长了一回脸。待会回屋以后,一定要好好在阿耶二兄和孃孃面前说道说道。
她完全忘了,尹娘子手中那木匣子里装着的这瓶生姜通络油,正是在她旁边一直默不吭声的三娘子邱茉所制。
等到尹娘子与邱俪相互客气完,邱茉终于出声了。
“夫子,这生姜通络油在使用时有些注意事项。弟子已将其书写成了文字,供夫子翻阅。”说完,毕恭毕敬地双手呈上一筒卷轴。
“三娘子也费心了。”尹娘子微笑着伸手接过,正准备展开来看一下,邱茉却又语:“夫子若发觉手凉、面红或有出恭不畅之情况,切忌用此油,需待用药调理,状况缓解后方可再用。”前世的邱茉不仅是一位制香师,更系统学习过芳疗与精油按摩的课程。
尹娘子被邱茉这么一打断,便顾不上要打开卷轴了。她将卷轴随手递给了立于一旁的婢女,又细细地向邱茉问了一些使用方面的禁忌,邱茉都一一细致地回答,并且还向她演示了用活络油按摩后颈和关节处的手法。
时间过去的很快,邱家姊妹与尹夫人告别辞行。临走之时,邱茉让了邱俪半步,在邱俪没有看到的档口,回头迅速地向尹夫人说道:
“望夫子细看卷轴,方行疗用。”
说罢,便提步迈出了门槛。
等邱茉出了颜府正堂门廊,邱五娘子和颜府小仆已立在不远处等她。见邱茉走近,邱俪状作无意地问了邱茉一句:
“三姊真的好细心,刚听你在正堂与尹娘子细说这活络油的用处。妹妹不禁有些疑惑,你在我阿耶孃孃面前,怎么不见将这活络油的用法讲得如此详细?”
邱茉眉头一跳,料到了眼前这位小娘子心机不浅,还好自己有所准备。
“每位病患都有各自病程与病状,我并非不愿在叔父婶婶面前说明,只不过是面对夫子与颜家阿郎的独有病情,需要更针对性的提供愈疗方案罢了。”
邱俪想不出邱茉这套说法有什么问题,只能微笑跟她点点头,说:“阿姊说的有理,咱们快回家吧,过了酉时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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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茉和邱俪在邱家大门下了马车,进门后便分道扬镳,各自回了各房的院落。
邱俪刚从闺房梳洗换衣后,便领着婢女往孃孃屋里走去。甫一进屋,便闻到了一阵淡雅芬芳的瓜果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只见她的孃孃田娘子,正倚在床榻上闭目养神。身边有个婢女,正用薰笼为主母的衣裳熏香。熏笼内的熏炉正飘起一缕青烟,轻轻袅袅的,夹杂着新梨的润、竹蔗的甘、橘皮的酸、荔枝的甜,于半空缓缓散开,缭绕在田娘子周围。
“孃孃,这香好特别!初冬时节闻着这香感觉真舒服……”邱俪深吸了几口香气,赞叹道。
田氏睁开眼睛,含笑看了邱俪一眼。
“这是二房三娘子之前送过来的四物香,儿要是喜欢,便让听芹去库房领去。”
听到了三娘子三个字,邱俪有点不高兴了。刚才在尹娘子那里的风头,被邱茉抢了一半,本以为回家后,能跟孃孃诉苦一番,没想到连这里都有她的痕迹。
“孃孃,儿不要。”邱俪撇了撇嘴,“儿才不稀罕她的东西呢。”
听到邱俪抱怨邱茉,田氏的脸上闪过一抹趣味的表情:“这是怎么了?一起去了趟颜府,回来就闹别扭了?来,跟孃孃说说都发生了什么,孃孃帮你整治她,”
邱俪一屁股坐到母亲的榻上,鼓着腮帮子说:“孃孃,儿瞧着她就是为了巴结尹夫子去的。”
田娘子侧着头,半是认真半是好笑地问女儿,:“说说,她怎么巴结的?”
邱俪顿时绘声绘色地把邱茉如何殷勤地向尹夫人介绍香药,如何展示按摩手法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
田氏听罢,忍俊不禁,同时也放下心来。本来她就奇怪邱茉怎么就突然研制出一款缓解腰颈关节疼痛的香方,然后又主动提出要替邱家赠药给尹夫人。
当时她有些搞不懂这个小女娘到底意欲何为,便提出让邱俪一同前去拜会,私下叮嘱女儿观察邱茉的作为。现在听女儿这么一说,她怕是猜到些三娘子的心思了,她不会是想去讨好尹夫人,为自己寻个靠山?亦或是肖想着自己能高攀个朝廷命官的夫家?
“呵呵呵呵……”田娘子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
邱俪以为母亲笑话她,生气地撅起嘴巴,嗔怪地瞪了田氏一眼,不依地嚷嚷道:“母亲又笑话儿……”
田氏收住笑容,拍了拍女儿的手,温柔劝慰道:“傻孩子,我哪里是在笑话你,我是在笑话你那三姊。那点小心思,放在做香上尚可。放在别的地方,真是不够看的。”
邱俪眨了眨黑亮的杏仁眸子,似乎不太明白母亲的意思。田娘子凑到她耳边,细细地咬起了耳朵。不消片刻,两个女子的笑声响彻了三房的屋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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