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洵从床上惊醒的那一刻,直是浑身冷汗。
他的梦境如此真实,以至于有的时候他甚至怀疑这究竟是不是在做梦。
为什么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梦到这个梦境?
为什么他总是梦到这个叫做乌拉尔的少年?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联系?
赵洵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去向恩师青莲道长吴全义咨询一番的。
再这么下去他非得魔怔了不可。
...
...
翌日一早,赵洵便出发前往乐游原。
进了青莲观,见恩师吴全义正自呼吸吐纳,赵洵便赔上笑脸凑过去和声笑道:“恩师,您老起这么早啊。”
吴全义睁开眼睛白了赵洵一眼道:“这算早吗?你看天都亮了。”
赵洵连忙说明来意:“徒儿之所以这么早来叨扰恩师,实在是被一事折磨的不胜其烦。您还记得我那个离奇的梦吗?昨夜徒儿又梦到了。”
“嗯?关于草原祭祀旳那个?”
“是的。”
赵洵不敢有丝毫的保留,连忙一五一十的说道:“徒儿昨夜入眠的时候便又进入了那个梦境。神奇的是和上次结束的场景正好能够接上。我又看到了那个族长的儿子乌拉尔,这一次完全代入到了他的视角之中。”
“嘶。”
青莲道长吴全义的神色一时间有些严肃,倒抽了一口凉气道:“你的意思是你完全变成了乌拉尔?至少在梦境中?”
“是的。”
赵洵斩钉截铁的说道。
“让为师来看看。”
青莲道长起身,凑到了赵洵面前。
赵洵连忙坐定,任由青莲道长将手置于他的脑袋上。
青莲道长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进入到了赵洵的识海之中。
这一次青莲道长不光能够看到混沌,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赵洵的那些梦境片段。
他看到了乌拉尔所在的那个草原部落不断的向西转场,不断的前行。
长路漫漫,仿佛没有尽头一样。
疲惫的骆驼,马儿,疲惫的牧民。
几乎每个人都脸上都写满了倦意。
最后画面定格在了阳关。
青莲道长神情一滞,随后从赵洵的识海之中退了出来。
“怎么样恩师,这次看清楚了吗?”
赵洵连忙询问道。
“看清楚了。”
青莲道长长叹了一声道:“他们是在西迁。”
“西迁?”
赵洵追问道。
“不错。”
青莲道长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西迁的目的是为了转场,之所以转场是为了活下去。他们所在的那片草原因为大旱已经寸草不生,牛羊、马儿没有吃的会饿死,人也会饿死。除了西迁他们别无选择。”
恩师的话让赵洵陷入到了沉思之中。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话,岂不是证明西域的不少部族城邦就是从草原迁移过去的?
或者说他们的血脉之中有不少草原人的血?
这似乎就解释的通了。
“恩师也就是说这次北方蛮族和西域联合进攻大周是早就合计好的。他们本就是同宗同源,要达成协议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不错。”
青莲道长点了点头道:“他们确实是同宗同源。为师一开始还在疑惑为何两者能够如此同步。现在看来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啊。”
吴全义无奈的苦笑道:“最后我看到的一个画面是在阳关,也就是说他们确实是出关而去了。”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赵洵近乎本能的脱口而出。
青莲道长直接怔住,良久嘴唇方是启合道:“你方才说什么?”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赵洵有些无奈,我就是这么有才华,怎么办嘛。
脱口成章,有这么值得惊讶的吗?
“好诗,真的是好诗啊。”
吴全义面上满是喜色,赞叹道:“好一句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真的是写尽了送别友人的情义。天下还有什么比友情更值得让人称颂的呢?”
赵洵心道这才哪到哪儿啊。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赵洵有心要表现,便信口拈来道。
卧槽!
这下青莲道长吴全义完全石化了,就像是一尊雕塑一样。
如果说方才他还只是震惊的话,现在完全是像看妖孽一样看着赵洵。
一句诗信口偶得还好理解,这接下来又是一句,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作诗的人真的是有大才的啊。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他反复吟诵着赵洵念得这两句诗,一时间不知该做出何等评价。
“乖徒儿,难怪山长说你是文曲星下凡。如此大才,当真是文曲星。”
青莲道长捋着胡须,十分得意道:“为师当真是收了一个好徒弟啊,哈哈,从我那师叔手里抢走一個徒弟,为师无憾了。”
青莲道长说的倒也是实情。
若是他晚了一步,袁天罡那牛鼻子老道士肯定不会满足于只收赵洵做义子。
收赵洵做义子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有更好的选择,袁天罡为何不选?
但不得不说赵洵确实是气运之子,能够同时得到这么多人看好,这么多的大佬都想同时收他为徒也确实是没谁了。
“啧啧啧,为师果然没有看错人。”
吴全义就像是欣赏一件珍宝一样欣赏着赵洵,直是把赵洵看的有些起鸡皮疙瘩。
“那个,恩师...我们言归正传,还是说说我的这个梦境吧。”
赵洵显然更加关注那个离奇的梦。
毕竟这个梦关系到的是大周接下来的对战。
同时对抗北方蛮族和西域胡族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若是两者同宗同源,沆瀣一气,那就真的是心腹大患了。
“嗯,为师刚刚说到哪里了?”
“呃...你方才说到两者同宗同源...”
赵洵提醒道。
“对,对...”
青莲道长一拍脑袋道:“两者同宗同源,所以一定是会一条心的。所以我们必须要把它们分开,不能让他们合兵。若是双方合兵一处,对我们而言是灭顶之灾。”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可要想实现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恩师,那您说说看,怎么才能够把他们阻拦?”
“嗯,如今北方蛮族已经兵临城下,要想阻止他们已经没有可能。所以要想阻止双方合兵,最好的方式便是阻止西域胡族继续东进。”
稍顿了顿,青莲道长一边踱步一边捋着胡须。
良久他方是沉声道:“不良帅冯昊返回长安的时候,沙洲、瓜州应该还在大周手中。这就说明,玉门关和阳关也在我们手中。”
赵洵本能的点了点头。
“不错,目前这两处关卡还在我们手中。”
“这就是了。”
吴全义点了点头道:“你可知玉门关和阳关合称为塞外两大雄关,最大的特点就是极其的易守难攻。论这点,怕是只有蜀中的剑门关可以与之一比。”
啧啧...
一开始赵洵还以为阳关和玉门关只是通关的花瓶摆设呢,没想到还有如此重要的实用价值。
“所以,我们必须要向沙洲、瓜州增兵!”
青莲道长毫不犹豫的说道。
“增兵?”
赵洵愣住了。
恩师这是认真的吗?
“恩师,据冯大人说,安西军的八万精锐基本完好无损的保存了下来,加上瓜州、沙洲驻军足足有十几万人。您刚刚也说了这剑门关和阳关乃是天下雄关。如此雄关,最是易守难攻。敌军怎么可能轻易的攻克呢?为何我们还要派军队增援?”
青莲道长吴全义摇了摇头道:“这是两回事。”
他顿了顿道:“你可知西域三十六国有多少人?他们虽然每个城邦人口不多,但却是全民皆兵的,这一点和北方蛮族以及南方蛮族是一样的。在蛮子的思想里,只要是男人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都必须有成为一名战士的准备,只要部落有需要,他们就必须毫不犹豫的上战场。”
吴全义叹息一声道:“所以这一次,为师保守估计,他们抵达阳关和玉门关的军队至少也有二三十万。虽说阳关和玉门关易守难攻,可你不要忘记一点。最近一百年西域干旱严重,连带着瓜州、沙洲一代也受到了影响。到处都是沙漠和戈壁。玉门关和阳关很可能难以储存大量的食物和水。”
听到这里赵洵不免心中一沉。
“要真是如此的话,那确实有些危险。”
赵洵叹息一声道:“可是我们怎么向朝廷禀报呢?这种时候即便朝廷真的想要增援沙洲、瓜州也腾不出手吧。”
长安城被围困,这种情况下即便是显隆帝想要派兵援助,也不可能实现啊。
再说了,距离瓜州沙洲最近的就要属凉州了。
凉州的军队基本上已经悉数开往京畿道了。
而剩下的河东军也都前往长安勤王。
在这种大背景下,再想调集军队前往瓜州、沙洲增援颇有几分打自己脸的意思。
以赵洵对显隆帝的了解,他觉得显隆帝应该不会做出这种选择。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该争取我们还要争取。”
青莲道长当然清楚其中的难处。
可即便是再难那也得试一试吧。
不试试看,永远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如此重大之事,他们总不能让自己后悔吧。
“这样吧,乖徒儿。我们师徒俩就分开行动。为师这就去一趟钦天监,去与我那小师叔说明情况,请求他代为通禀。你呢,则去不良人衙门,跟不良帅冯昊说明情况。相信他应该知道轻重,会及时的跟皇帝反馈的。”
“好吧,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那就辛苦恩师了。”
...
...
赵洵离开乐游原青莲观之后立即马不停蹄的回到不良人衙门。
此刻衙门里才陆陆续续到人点卯。
同僚们谈笑风生的开启了新的一天工作。
赵洵却无瑕跟他们打招呼寒暄,径直朝不良帅冯昊所在的二层楼衙署而去。
此刻不良帅冯昊正在喝茶。
见赵洵来了,冯昊微微抿了一口茶,淡淡笑道:“明允来了啊,坐。”
“多谢冯大人。”
在冯昊面前,赵洵永远是恭敬有加的。
没有其他的原因,仅凭冯昊是他的引路人,带他走入了仕途就值得他敬重。
“明允这么早来本官这里,有什么要事吗?”
冯昊和声问道。
赵洵连忙行了一记叉手礼。
“实不相瞒,属下确实有要事向大人禀报。”
赵洵便把他的梦境以及青莲道长对这个梦境的解读一五一十的与冯昊说了。
冯昊听罢,神情不由得凝重了起来。
“若真是你说的那样,确实很危急啊。”
冯昊背负双手开始踱步。
他当初在西域的时候就感到西域三十六国有不臣之心。
这一点和草原蛮族一模一样。
当时冯昊只认为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但现在看来,却是有着更为深层次的原因!
因为草原蛮族和西域三十六国本质上就是同宗同源,所以他们做出相同的事情自然是再正常不过了。
“明允觉得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冯昊转向赵洵,目光锐利的犹如一只鹰隼。
“冯大人,属下觉得应该立即上呈天子,请求陛下发兵增援沙洲、瓜州。”
冯昊苦笑道:“调兵,现在哪里还有兵。如果硬要调兵,怕是也只剩下凉州的那几万兵马了。”
“冯大人,陛下调不调兵是一回事,我们上奏不上奏又是另一回事。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阳关、玉门关真的被西域胡族攻克的话,到时候我们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赵洵的一句话直是点醒了冯昊。
是啊,能否调集足够的人手阻拦西域联军是朝廷该考虑的事情。
而及不及时的把这一情报告诉朝廷就是他们的问题了。
“好,本官这就上奏天子,请求陛下出兵。”
稍顿了顿,冯昊转向赵洵,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明允,你这件事做的很好。本官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放心,等到本官致仕之后,本官的这个位子便是留给你的,只有你能来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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