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颓废县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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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狐狸出去之后,宫梦弼就已经令五鬼神取来藏在受月楼玉瓮之中的雨水节气之雨送去了城隍庙。

    合香所用,宫梦弼时常备着诸多时令的材料,这一瓮雨水之雨还是在沈家的时候存的,后来搬家就都带到了受月楼。

    五鬼神回来禀报东西已经送到,宫梦弼就期待着良姬的联络。

    本来以为还要几天,但后半夜的时候,  宫梦弼就嗅到了一缕荷花的清气。

    祈愿树上,他与良姬缘分所结的那枚宝牒无风自动,宫梦弼闭目凝神,便瞧见灵神当中的神树在发光。

    他看着那枚宝牒,那宝牒上的丝线仿佛不断延伸开来,宫梦弼的心神仿佛落在一片罗网之中。

    这罗网不知由何物织就,  根根丝弦在虚空中延伸。

    宫梦弼随着宝牒的指引,落入了其中一条丝弦之上。

    眨眼间,就看到一间闺房之中,  良姬跪坐在地上,面前是一只玉瓮,瓮中漂着一朵白荷花。

    荷花带露,娇俏可人。

    良姬果然凝聚出来第一道春雨白荷香,这香气飘飘摇摇,如同看不见的烟霞。

    她念着宫梦弼的名字,说道:“狐仙,请现身一见。”

    这烟霞浮动起来,慢慢聚敛着,化作一个狐首人形的影子,由虚化实,变化作白色的人形。

    “良姬姑娘在叫我?”

    良姬听到声音,  转头一看,顿时就惊喜道:“原来真的能成。”

    宫梦弼笑道:“当然能成。你修成春雨白荷香,  应该会有感觉才是。”

    良姬笑道:“是啊,  只是香气若有若无,我也心里不安定。”

    她说了这一句,又肃容道:“今日城隍差遣阴差遍寻水畔,  找来这一株白荷花。他还同我说,已经托信请人去寻白牡丹,等六月初一诸社神述职之时,会请诸社神一同寻找。”

    宫梦弼点了点头:“有劳,这么说,六月初一的集会,应当是各个村社最为空虚的时候了。”

    良姬回忆着说道:“不错,社神前来述职,定会带着护卫一起来,村社之中,应当最为空虚。”

    宫梦弼想了想,又问道:“我还有一事想请姑娘帮忙打听。”

    “请讲。”

    “龙盘山中有一只虎妖,称作斑寅将军,又或是山君,不知城隍可同他有过联系?”

    良姬回忆着:“不曾见过有虎妖,也不曾听过此名号。不过城隍有时候会独自出去,就不知是去哪里,若是时机合适,狐仙不妨跟着瞧一瞧。”

    宫梦弼若有所思,道:“多谢。”

    说话间,宫梦弼一不小心便瞥见了床头的叠得整齐的亵衣,顿时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

    良姬也瞧见了,脸上顿时有些发热。

    宫梦弼道:“姑娘小心,若有事情,只管叫我。”

    良姬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宫梦弼笑了一声:“奇香难得,我不可久留,恐损尽其香,反而不美。”

    良姬点了点头,就见这狐形骤然散去,连带着化为狐形的香气,也消失了。

    良姬便明白,这是以损耗香气为代价,请了宫梦弼的灵神。

    她看了一眼亵衣,又觉得心中羞涩。但随着敲门声响起,这点羞涩又立刻隐没,化作冷漠和厌倦。

    她整一整颜色,推开门去。

    宫梦弼睁开眼睛,思忖着。谷梺

    他还没有找到斑寅将军和伥鬼的踪迹,但水患将至,想要吃人,大概没有比这更适合的时机了。

    以水患的名头遮掩,确实有掩人耳目的作用。

    但城隍又在做什么呢?治下的活人死了对他来说百害而无一利,除了增加引渡魂魄的工作量,也会陷入懒政、怠职的风波。

    没有想明白,宫梦弼只好暂且去办其他事,其中很重要的一项,就是保护刘胜。

    看了看天色,子时已过,宫梦弼寻来康文,问道:“可有没回来的?”

    康文道:“都在,没有敢逃的。”

    宫梦弼笑了一声:“还算识相,这里还是交给你,我得去一趟县里。”

    康文领命,又见狐心小齐闭门不见,有些疑虑。

    宫梦弼道:“他在凝神纳气,不必担心。”

    康文便放下心:“大人慢走。”

    宫梦弼便去县中寻刘胜。县尉刘胜,不难找,宫梦弼曾与他碰过面。

    彼时他刚刚考上天狐院生员,幻化形体出来挣钱的时候碰到过刘胜缉盗。能文能武,是个有本事且有风骨的人,虽然看着颓废,但履职无差。

    县尉也是文职,似他这样通武艺反而是少数。但也正是因为此,必须宫梦弼亲自来寻,恐五鬼神冲撞了他,反被他一刀斩了。

    不要以为修仙就不会被武夫砍死了,神仙元神出窍被烧了肉身都得借尸还魂。

    下三品的阴魂被砍一刀,也要被煞气重创。下三品的精怪被一刀砍死,连借尸还魂都难。

    刘胜家宅还算大,但家里除了一个老仆,已经没有别人了。

    良姬心中挂念的父母已经去世了,刘胜年纪不小,却一直没有娶亲,整日饮酒,眼下一片青黑,满脸的胡茬。

    宫梦弼进了他家看了一眼,就知道他心气已经散了许多,没有当年的风采了。

    当年虽然也颓废,但也不至于此。酒喝多了手会抖,颓废过度荒废武艺,身子弱了,心神自然也难以维持力量。

    老仆见他喝醉了,叹了一口气,把酒坛子收走,把他搀扶到床上。

    “老爷夫人在天之灵若是看你这样,一定痛心极了。”

    但刘胜是听不见的,听见了也当做没听见。

    宫梦弼在一边看着,等老仆吹灯离开,就伸手在虚空中轻轻划动,无形的香气铺满了整个房间。

    而后,就把刘胜拉入梦境。

    阴冷的雨天。

    潮湿的衣衫让刘胜感到难以行走,仿佛被拖拽着往下沉。

    他迷茫的站在路口,腰上挎着刀,背后背着弓箭。

    一只迎亲队伍敲锣打鼓,吹着曲子缓缓行来,大红的轿子在雨幕中暗沉下来,仿佛凝固的鲜血。

    迎亲队伍到了近前,刘胜才看到抬轿的是牛头马面,吹唢呐的是黑白无常,头前引路的是文武判官,身后跟着的是两队阴差。

    瞧见刘胜拦路,这武判官冷笑一声:“这等窝囊废也敢拦城隍大人的迎亲花轿。”

    说着,一脚朝刘胜踢了过来。

    刘胜想要躲开,却被一脚踢中,在地上打了滚,箭矢撒了一地。

    阴鬼们哄堂大笑。

    欢快的迎亲乐曲又响了起来,喜庆的唢呐与锣鼓震天响,刘胜看着迎亲队伍远去,捂着腰上勉强站起来,只觉得迷茫又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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