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此时月黑风高,只有你我二人,可尽情玩乐,”卫姝雁伸手勾住沈炑的腰带,来回甩了两下,这个姿态让沈炑想起那日在青楼,卫姝雁和那个女子纠缠时的样子。
卫姝雁踮起那只没受伤的脚,一只手抚摸着沈炑的耳朵然后滑落至肩膀,靠到那人的耳边,道:“说吧,好弟弟,要不要姐姐教你。”
“我,”沈炑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你……”
他像是一个被调戏的大姑娘,引得卫姝雁笑得前仰后合。
“跟姐斗,你还嫩着点,”留下一个挑衅的眼神和傲人的背影,她神气活现的拉开隔离客厅和里屋的帘子。
笑了一会儿就止住了,屋子里也安静下来,她回到床上,摸摸自己跳动的心脏,刚才贴到沈炑耳边说话时,她脸颊不小心擦到沈炑的脸颊,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像触电,是她从未感受过的触感,所以她赶紧逃回来了。
这种感觉是害怕吗?为什么心跳得那么快,不可能,多少次死里逃生,多少次白刃毒箭往她身上砍,“害怕”她的人生里没有这个词。
沈炑愣愣站了好久,他抬起那只伤得比较轻的手摸摸方才被卫姝雁触碰过的地方,止不住的发烫,火辣辣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记得卫姝雁靠近他时,他的心仿佛要跳出来,连呼吸都止住了。
他长舒一口气,跳到罗汉床上,继续打坐念经,屋外北风呼啸,电闪雷鸣,屋子里那俩人的心似乎也如那躁动的天气一般。
*
小羽在雨夜里奔走了一夜,终于到达金元镇,可是却得知卫姝雁未曾来过,空欢喜一场,身体本来就弱,吹了一夜的寒风,当场就倒下了。
随行的护卫找了个客栈落脚,之后请了大夫,一天一夜,小羽才醒过来,可是她丝毫不关心自己的身体,第一时间询问卫姝雁的消息。
护卫首领杜弘交待过所有卫家的店铺,一有卫姝雁的消息便来客栈相告,他们自己的人手也在镇上寻找,依然没有消息。
他们是从江陵走大路过来,从那个山谷地上崎岖,再加上卫姝雁可能受了伤,还要躲避追杀,或许需要更多时间。
小羽让杜弘守在金元镇的各个入口,只要卫姝雁一到,立即就能发现。
足足等了两天,没有等到卫姝雁,倒是等来一个坏消息。
卫姝雁坠崖身亡的消息传遍江陵城,卫家族长在祠堂给卫姝雁操办后事,后事不过是一个借口,商议由谁来继承卫家家产。
争家产此等大事,当然不能少了张嫣,得到消息她就带着刘家的人赶往卫府。
几乎江陵商政两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齐聚一堂。
卫府大部分人手都随小羽来找卫姝雁,剩下的人不足以控制场面,况且没有主事的人在,他们也无可奈何。
卫家是卫姝雁最在意的东西,她万不能让卫家落入他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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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姝雁趴在桌上,沈炑端来一碗热腾腾的菜,她别过头去,用鼻子哼出几个字:“三天了,我吃了三天的野菜。”
沈炑又把那碗菜端到另一边,卫姝雁看得见的地方,他讪讪应了一句:“不是你说要在此处养伤的吗。”
“把它拿开,我现在看到它就想吐,”要不是沈炑把她抓回来的野鸡偷偷放了,她现在已经喝着浓浓的鸡汤,而不是闻这苦涩的野菜味。
“吃点吧,”沈炑夹了一根饱满新鲜的野菜,送进嘴里。
卫姝雁突然拍案而起,吓得沈炑嘴里的野菜啪哒掉回碗里,看卫姝雁急匆匆往门外去,沈炑问:“你去哪?”
“把我的鸡抓回来,”卫姝雁蔫里吧唧道。
看卫姝雁真的要去,沈炑叫住了她:“等等。”
卫姝雁不耐烦转过身,她以为沈炑又要给她讲经,却看到沈炑从怀里拿了一个梨递给她,说:“本来想等吃完饭给你个惊喜。”
卫姝雁欣喜接过,对她来说,只要不是野菜就是人间美味了,她随意擦擦衣服咬了一口:“你从哪弄的。”
沈炑没有回答她,转身去灶台的竹篮里,拿出一小包被粗布裹住的东西,回到饭桌,摆在桌面上,手一松开,几个梨像桌面四周滚了几下,他没有理会卫姝雁,继续埋头吃他的野菜。
沈炑没吃几口,卫姝雁也回来了,放下那个梨,重新拿起筷子,把那个碗移到自己面前。
俩人似有默契一般,没有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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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家祠堂内,白绫缠绕,一口棺椁放在正堂,棺椁前跪着几个披麻戴孝的人,时而听到几声滑稽的哭声,那些人脸上却没有一滴泪水,身后站着的几位老者,摸着胡须,正商量着什么。
“孙女,你一去便罢,这诺大的家业该当如何啊!”正在说话的人是卫姝雁外祖的堂叔,是族里辈份最高的。
他言语间像是在为卫姝雁宛惜,可深凹的眉眼以及分不清是皱纹,还是唇角间的笑早已藏不住。
“七叔公,”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行礼道,“如今卫家这一姓也就我膝下有一男丁。”
他把身后那个十四五岁的男孩,拉上前来,为难道:“看来,这卫家重担只能由他来承担了。”
“哼,”又一个人从椅于上站起来,“三弟这话说得有趣,怎么就你家有男丁了,我家八姨太肚子里的还没出来呢?”
老三:“大哥,不是我说你,你都六个女儿了,再生出一个就凑成七仙女了,您呐就好生待着,当您的玉皇大帝吧!”
“你。”大哥被气的脸被气得胀红。
“二位哥哥说得都有理,”身后又蹦出一个人,“不过,我卫家世代从商,又何须拘泥于男女之别,只要能将卫家发扬光大,是男是女又如何。”
“五弟,你家也没有儿子,你当然这么说。”老三转头又对七叔公道,“七叔公,切勿再让卫家的东西落到外姓之手啊。”
七叔公点点头,似乎有赞同之意,霎时间祠堂内一阵轰乱。
“诸位,”就在大家讨论得正欢时,一群官兵冲进来,打断了几人。
在这些官兵身后的是一位身着华服的贵妇,贵妇长袖一扫,道:“卫姝雁是我刘家的女儿,她的身后事当然由我卫家料理。
“至于我女儿的财产当然也归属刘家,就不劳你老人家费心了。”贵妇一句字一步走到七叔公面前。
七叔公:“哼,卫姝雁早已与刘家断绝关系,连姓都改了,这江陵城谁人不知。”
“是啊。”
“我卫家的事,不需要外人插手。”
方才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几个人倒是团结起来。
张嫣淡淡走到那副棺木前面,伸手抚摸那刷了一层红漆的木板,装模作样道:“就算她与我刘家断绝关系,但是血脉是断绝不了的,无论她承不承认,她都是刘家的女儿,她的生母卫氏,是正宗卫家小姐。”
她的长袖滑上棺椁,又从棺椁上顺滑而下,瞅了祠堂那群人一眼,不屑道:“倒是你们,一群吸血鬼,卫姝雁早把你们扫地出门。不如我们到官府分说分说,卫家该归属谁。”
“你个毒妇,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是官官相护,想诓骗我们去官府。”老三脾气暴躁,摩拳擦掌,可是在那些比他更加凶神恶煞的官兵面前,还是成了一根蔫草。
七叔公拄着一根拐杖,颤抖又保持着威严的把老三往身后揽,老持庄重道“”“这是卫家的地盘,就算要分说,也该由卫家的人来,你既不姓刘,也不姓卫,将以什么身份出现在公堂之上呢?”
“卫氏体弱,又是妾室,当然由我这个嫡母出面。”张嫣往那一站,还真有些将军夫人的风范。
“哈哈哈,”七叔公缕缕花白的胡须,眯着眼睛道,“你们刘家单初为何要求取一家商户的女儿为妾室,大家心知肚明,如今刘家危机已解,刘诏便暴露真面目,把卫家母女交给你这个毒妇。”
张嫣气得咬牙切齿,不过在外人面前还是维持着体面,她把所以的气都凝结在掌心,细长的指甲深陷皮肉。
张焉:“我再怎么毒,也是卫姝雁名义上的母亲,不像你们,是一群被赶出家门的狗,连看门都不配。”
“你,”七叔公气得差点站不稳,身后几个中年男人连忙把他接住。
“来人,把他们请出去吧!”张嫣话音一落,几个士兵拔了腰间的佩刀,就要把人赶出去。
忽然从外面涌进来另一批人,这些人服装各异,可动作整齐划一,比那些训练有素的士兵不差。
在那些士兵身后进来的是一个身着青纱的小姑娘,看起来十七八岁,脸色略显惨白,但说话却铿锵有力。
“这是卫府,哪来的阿猫阿狗在此放肆。”
堂里的人先是一惊,以为是某个人起死回生,待看清来人之后,轻蔑一笑。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卫姝雁的一条狗,还是一条小母狗。”老大松开虚扶着的七叔公,径直走向小羽,一脸猥琐,“卫姝雁都死了,要不你就跟我回家,做我的九姨太吧!”
对于老大的行为身后的人,无一不是鄙夷。
老大伸手要去摸小羽的脸,她一个转身来到那个男人的身后,朝着他的腚就是一脚,在男人倒地前,一只强有力的腿踢在他下巴处,整个人又立起来,接着一个重似千金的拳头不偏不倚朝他面门而来,足足两拳,连牙齿都打掉了两颗。
杜弘做完这一切,又站回小羽身后,眼睛直直盯着面前走路都有些摇晃的小羽,他已经做好,只要她一倒下来,就立马接住的准备。
就这么一瞬的功夫,祠堂里那些能言善辩的人通通都闭了嘴,只有被几个卫兵护住的张嫣还敢嚣张。
“不愧是卫姝雁身边的狗,和她一样心狠手辣,没有人性。”张嫣鼻孔朝天,正眼都不瞧小羽一眼。
小羽因为刚才踢了那个人一脚,用了些力,脸色又惨白了些,她怒目圆睁,走近张嫣,张嫣身边的士兵纷纷握紧刀柄,将白刃缓缓抽出,可是小羽只是向张嫣行了个礼。
小羽:“见过夫人。”
“哼,你跟着卫姝雁作威作福那么久,别以为就这一声夫人,我就能让你留下你。”张嫣还以为小羽是想巴结自己,来保全她现在的地位。
小羽起身,眼前忽然暗了一下,还好那的黑暗很快散开,她语气孱弱,但还是有条不紊的叙述,“夫人误会了,我向你行礼是礼数,小姐教过我。至于其他,我是小姐的人,她在哪我就在哪。”
“那,她现在下地狱了,你怎么还不跟上。”张嫣笑道。
“把这些东西拆了。”小羽看向身后的杜弘,示意他们上前,
“住手,这也是你个贱婢放肆的地方吗?”张嫣大喝一声,刘家的士兵和护卫们纷纷对峙起来。
“夫人,我家小姐不过是外出几天,不知是谁,竟传出这样的谣言,别人信了也就算了,”小羽瞥了一眼,抱着老大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卫家人一眼,继续道,“您怎么也信了。”
小羽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不让张嫣看出破绽。
“是吗?”张嫣走过来,在小羽耳边悄悄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卫姝雁掉下山崖,你久寻未果,得知消息才匆匆赶回。”
张嫣:“你跟着卫姝雁这么多年,应该知道我的脾气,没有绝对的把握,我怎会出手。”
“小羽,只要你向大家宣布卫姝雁已死,死前将这个交给你,我可以保证,你的生活不会有任何改变,也不会因为她而迁怒与你。”
张嫣把一封书信递到小羽手中,她打开一看,是一封遗嘱,大概内容是卫姝雁死后,一切家产归刘家所有。
张嫣这算盘打得挺精,小羽看着一祠堂的人,老老少少,个个粗布白衣,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是真心为小姐难过,全部都是要谋夺卫家的一切,都巴不得卫姝雁真的死了,就算没死也想把她咒死。
她忽然觉得一股气涌上心头,堵在胸口,久久不能散去,她气愤的把那张纸撕成碎片,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倒进一个温暖的怀里,在失去知觉之前,她听到了那个找寻已久的声音,但她不确定那是不是梦。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