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下午,克莱恩没有在克拉格俱乐部遇到送妻子去检查身体的艾伦医生,暂时没有产生威尔·昂赛汀开启循环的推测,但是窗外狂风仍然让他产生了疑惑。
没多久,隶属于机械之心的伊康瑟·伯纳德来到了这里,他告知克莱恩杰森又从代罚者包围间逃走的事情,“神之歌者”大怒之下才产生了那阵狂风。
毕竟总有某些事情的进程,并不会因为意外而改变。
在两大正神教会为了东区“不明邪神事件”而发愁、风暴教会正为了“恶魔使徒”发怒的时候,尼根公爵乘坐着他布置舒适的豪华马车,前去拜访这两年深得他宠爱的一位年轻情妇。
尼根公爵的目的地在乔伍德区,离圣风大教堂不远,他正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将几位情人的住处都搬到了这附近。
而那个刺客早已隐藏在此地。
一位公爵遭受的刺杀、“侠盗黑皇帝”的出手堵截和时代潮流之上的黄昏,都跟艾丝特没有很直接的关系。
她对此一无所知。
东区也很快恢复了常态,人们没有太多时间沉浸在那一瞬间的“虚幻”中,他们飞快调整自己面对现实,并在脱离那短暂的失神后,将这段瞻仰光芒的幻觉迅速遗忘,完全记不起来发生过什么。
艾丝特窝进了希尔斯顿区的一家公立图书馆,在厚重到让人打盹的史书典籍里,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小七不得不留在外面,这种地方它是没办法跟进来的,因此小七暗中怀疑艾丝特是不是在这跟谁碰面,对进出图书馆的可疑人士格外关注。
艾丝特的手边摊着她的笔记本,刚刚在上面新增了“观众”序列七的不少信息,她对这种可以直接影响他人精神或情绪的非凡者感到十分头疼。
东区是绝对不能待了,艾丝特打算去贝克兰德桥区,那里不需要身份证明的旅馆也有很多。即使花费会比去东区租房增加不少,但为了避免官方非凡者在东区的搜查,这点金镑就不能太计较。
艾丝特感觉自己就像是永远在迁徙的鸟,找不到能落脚的地方。每到这种要搬家的时候,她都会特别怀念在廷根的那些日子。
她翻开眼前这本《虚假神话历史》的下一页,在那个作者指责主流历史学家们忽视“神话纪元”、充满个人情绪的长篇大论间,夹着一张很薄的纸片。艾丝特很随手地将它捡起来,猜测是不是谁不小心把它忘在这里,于是连带整本书都被还了回来。
这张皱巴巴的纸片恐怕已经被夹在里面很久了,即使艾丝特把它展平,也只能看出不太规则的形状,像是从纸张边缘被撕下的一角,上面什么都没写。
奇怪,不知道是谁看过这本书?
艾丝特随手将它攒起,塞到自己的挎包夹层里,这只是她相当随手、不经意的一个举动,她总觉得这张破纸条能派上什么用途。
要是去深究,这念头源自她的直觉。
——
这个傍晚,艾丝特在桥区找到了一家环境相当清静的“克洛格旅馆”,意外得知他们有一间特惠房,即使住一周也只要四苏勒。
艾丝特扫了眼这间旅馆挂在柜台后的价目表,发现这差不多有豪华单人房的半价了,甚至跟东区条件中等的廉价一居室差不多,她在相当动心的同时,也忍不住多嘴了一句:“你们这么优惠,不会是因为那房间出过事吧?”
前台那个满脸络腮胡的老板立刻愣住了,他的脸色很快阴沉下来,不耐烦地理了理侍者礼服上的褶皱:“爱住不住!不要乱说话!滚!”
艾丝特心中反而有了疑惑,但她不打算再耗费时间到处找地方了,从挎包里点出四张一苏勒的纸币,轻飘飘扔在柜台上:“我又没说不住,钥匙呢?”
那个老板看她的眼神更古怪了,他冷着脸从墙上取下挂着“五一三”标签的钥匙,随手摔到台面上,然后“贴心”地给出提醒:“五楼楼梯口右拐。需要客房服务就到这来说,要清扫房间就把门里的牌子挂外面。”
“谢谢。”艾丝特笑得很甜美,左手挡在斗篷底下,对着老板动作轻微地伸手一抓,然后立刻拿起钥匙走向电梯。
在脑海中,艾丝特刚才随口的吐槽得到了证实,那房间确实曾经发生过一起失踪案,盥洗室的镜子整面被染成了血红,但是住在屋里的女人却消失不见了,再没有人见过她。
警方当然也派人过来接手了这件事情的调查,甚至带走了那面诡异的镜子,但是自那之后,每次有顾客入住这间屋子,就会在深夜或睡梦中听到啼哭声。
事实上,这些信息只要艾丝特在周围的酒吧或咖啡馆打听一下,自然有八卦的人会迫不及待跟她分享,在固定日常的无聊片区里,一旦有些什么神鬼怪异的意外,往往会给住在这里的居民们带来很多乐趣,这故事流传好几个月了。
艾丝特相当好奇,恐惧程度反而少得可怜,她没有太多跟灵体接触的经历,如果对方真的是成形的恶灵,那把带有净化效果的短剑还在她挎包里躺着呢,她当然没什么好怕的。
事实上,她更多是因为懒,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她迫切需要一个封闭舒适的私人场合来放松自己,要是再去寻找下一家旅店,不知道得走到什么时候。即使脑海中有贝克兰德的大致地图,包含的详细资料也很有限,艾丝特更没有用脚丈量各个街区的爱好。
这里当然不一定是最合适的,但艾丝特“觉得”就住这也没关系,便不打算让自己再把体力浪费在闲逛上。
沿着整洁的楼梯和走廊来到五一三的房门口,艾丝特插进钥匙后压下了门把手。
她听到了极细微的一声哽咽,仿佛是刚想哭出来就被什么掐住了嗓子,胆怯地竭力收敛住声音,听上去跟打了个嗝差不多。
艾丝特没忍住,乐呵着笑了两声,将房门在身后关上,然后打量起这间“特惠房”。
不得不说,虽然这间旅店价格在贝克兰德桥区都算较贵的,但布置得确实不错,虽然只是单人房,但是房间的宽阔程度足以放下不少东西:
整个屋子的地面都铺着米白色软毯,四面贴着带有细藤蔓花纹的淡杏色墙纸,四角立柱带轻纱的柔软大床紧贴墙壁,上面挂着一副描绘着盛放花田的风景画,上面盖着锃亮到能照出人影的厚玻璃。
光滑书桌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即使头顶有布置煤气顶灯,桌上也放了一盏传统的带罩煤油灯,成套的长沙发和单人沙发还有脚垫都是暖木色,沙发上放着几个绣有花枝的软垫,房间整体给人以温馨感。
沙发边的壁炉里堆着无烟木炭,在被火柴点燃后,立刻将热量源源不断地传递到整间屋里,驱散了所有寒气。咖啡桌上的托盘里摆着整套茶具和一尊双排烛台,旁边还有盛放了少许新鲜水果的托盘。双开门的大衣柜立在角落,一扇外推式窗户正对着床铺的右侧,玫红带金荷叶边的窗帘被流苏垂绳绑在两侧。
通往盥洗室的门就在衣柜边上,艾丝特走进盥洗室,优先查看那面照出她半身的椭圆形镜子,没有感应到任何问题。
盥洗室里的其他地方也都精心清洁过,没有什么让艾丝特感觉异常的东西。
艾丝特回到房间里,将斗篷和挎包挂在门边的衣帽架上,她蹬掉鞋子,在柔软的长沙发上躺下来,舒服地叹了口气。艾丝特懒洋洋地再次环顾一圈周围,感觉这里好像太过奢华了一点,单看那张床的整体宽度,更像是双人而不是单人,应当是供情侣或夫妻住的房间。
“赚翻了啊……”
她愉快地伸了个懒腰,充满动力地从沙发上坐起身来,即使这里真的闹鬼,她也一定要把鬼给撕了,自己住下去。
艾丝特从挎包里拿出一个小收纳盒,里面用软棉花抱着一团铁片风铃,推开窗户后,她摇晃两下,很快就有一只乌鸦循声来到了她的窗口。
乌鸦也对屋里豪华的装潢感到吃惊:“你发财了?”
“没有,因为这间屋子闹鬼,老板说它打特价。”
“你不会害怕吗?”小七翘着尾巴放倒了单人沙发上那张软垫,然后在上面踩出了一圈凹陷,舒服地趴下来。
“为什么要害怕?我觉得它可能会更怕我。”
“……确实。”
艾丝特从果盘里拿起红溜溜的蛇果,用手帕简单擦拭后,狠狠咬了一口,让清淡的甜香涌入口腔。
小七舒展开翅膀,悠闲地打理着自己的黑羽毛,跟艾丝特一样进入放松的状态:“你要是明天不肯带我,我可以留屋里。”
“你这么说我会当真的,”艾丝特头上有几颗光点飘出来,跟行星似的绕着她的脑袋盘旋,“我可以直接将这间屋子彻底封闭,到时候你可能真出不去。你跟我之间仍然有很紧密的联系,它们不能有效阻隔物体,但是可以限制灵体。”
“哈哈,我只是随口说说。”小七讪笑着道。
艾丝特笑眯眯地晃着脑袋,很是得意:“你怎么不上当啊,朋友,说不定我就是在吓唬你呢?”
“你的性格确实越来越恶劣了。”
艾丝特微微一愣:“有吗?我没觉得有什么变化啊。”
“只是个提醒。”
小七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它只是在告诉艾丝特下雨时要记得带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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