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嗓门不小,震得木板直颤,街上的行人大多驻足观望,沿街的住户也支起窗户,向他投去好奇的目光。医馆的伙计和老板,虽然听见了,却没有出来。
熊黄正在气头上,见没人理会,更是生气,隔空一拳,将门口那个悬壶济世的匾额击得粉碎。跳进大堂,傻乎乎的问道:“谁是庸医”?
庸医没见着,先见着屏风后面转出一群打手。
医馆老板见有人闹事,手一招,走出两个壮汉。壮汉手中拎着铁棍,凶神恶煞地站在了医馆老板的身后,虎目圆睁,似是谁睁得大谁就威风似的。
医馆老板三十出头的样子,小个子,腆着大肚子,背着手,趾高气扬的站到熊黄面前,头一扬,嘴一撇,开口便问:“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敢来这里撒野!”
这一下真把熊黄问住了,他茫然的摇摇头,问道:“你是谁?我是来找庸医的。你是庸医不是?”
“庸医?我这里有四个医师,你看看谁像庸医?”医馆老板一闪身,四个医师缓缓的站了起来,个个都是六十开外的老人。医馆老板吩咐几名打手驱散街上的行人,冷笑着看着熊黄。
熊黄来到近前,看谁也不像是庸医的样子。问道:“您四位,是哪位给面包房姑娘的弟弟看的病?”
一人目光闪烁,犹豫片刻上前一步,抱拳道:“是我。”
熊黄本想找出这个人,将他好好教训一顿,但对方是个老人,自己身强力壮,对一个老人下手总归不好。所以并没有上来就打,而是厉声问道:“你是不是分不清痨病和痢疾的区别?如果分不清,我来教教你。”
没想到那医师谦卑地说道:“确实分不清,愿闻其详。”
这句话将熊黄气得冒烟,吼道:“你连这都分不清,还做什么大夫?你分明就是骗子!”他也顾不得年轻还是年老,抬手就要打。刚举起拳头,赤纳的两只爪子便捂住了他的眼睛。熊黄问道:“你干什么?”
赤纳唯恐天下不乱,它心想:就这几个草包,打起来也无甚意思。满城就这么一家医馆,想必是有后台的。等我调查清楚,把后面的大个儿引出来,撺掇熊黄和大个儿的打。
便将他的黑耳朵往门的方向拉,示意他走。
熊黄这才反应过来,大堂上已经聚了十二三个打手,个个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剑。虽然说真打起来,这么点人他也不怕。但是在出门之前,北光说过不要节外生枝。便哼了一声,拨开众人便欲走。医馆老板和众打手在后面哈哈大笑。
有一个人骂道:“没用的东西,我还以为是哪个佣兵团的,原来是个怂货!”
又有一个人骂道:“装了逼就想走,你他妈活腻了是不是!”
又有人骂道:“狗娘养的,敢来咱这儿耍横,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条命!”
医馆老板叫到:“蠢东西,打烂我的匾就想走?你得给个说法。”说着,他手一挥,一圈打手将熊黄围住。
熊黄问道:“你想干什么?”
医馆老板叫道:“马上就告诉你。给我打断他的腿,丢出城去。”
打手们得到命令,刀枪棍棒一齐朝熊黄身上招呼。
熊黄身形一错,躲过一刀,反手抓住一人的手腕,将那人往怀里一拉,便将他的胳膊拉脱臼。抓住他的腰带,将人挡在身前当盾用。熊黄将那人左右一甩,碰碰几拳,便将打手们打了个倒栽葱。围观的路人,见熊黄拳脚厉害,哄一声向四外退去。
熊黄提着那个人道:“你刚才骂我什么?”
熊黄手上一紧,那人吃痛,惨叫一声,喊道:“大侠饶命,小的不敢了。”
医馆老板见熊黄人高马大,武艺不错,若是再纠缠下去恐怕吃亏。也不敢再逼迫他,很识时务的躲了起来。他做的相当麻溜,似是没少遇到这种事。
熊黄见无人阻拦便出了医馆,气呼呼的正待回去,打算将这件事说与北光听,让他来评评理。走到一个拐角,赤纳跳到地上,将熊黄拦住。探头向医馆方向看去,熊黄好奇,也跟着看。不一会儿,只见方才那个庸医披着褡裢走了出来。
赤纳拍拍熊黄的脚,示意他跟上,自己接着跳上了他的脑袋。
熊黄在后面悄悄跟着那个庸医,转过几条街,见那庸医进了一处院子。熊黄一纵身,便跳了进去,稳稳落地,没发出一点声音。
只听屋里一女子的清脆声音:“爹,今天怎的回来这么早?不用坐堂吗?”
庸医叹道:“那日城东边面包房陆英的弟弟患了痢疾,老板硬要我说他得了痨病,今日医馆来了个熊猫人问及此事,虽没有大动干戈。可我的心里总是不安,便告了假,提前回来了。我倒是希望他能打我一顿,我心里倒还好受些。”
“爹。我看你就背着老板给他治一治。也免得这样天天悬心。”女子劝道。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所有的药都在老板手里管着,别人拿一钱,他都得过问。即使我有治病的本事,也没有治病的药材。身为一个大夫,我也不想眼睁睁看着病人活受罪。可是老板他,唉,老板他偏偏看上了陆英,陆英的母亲又偏偏是头倔驴,宁可看着儿子活受罪,也不答应。其实要我说,早些年的恩怨,过去也就过去了。老记在心里干什么?儿子的命才要紧。”庸医沉默的支住了额头。
熊黄在窗外听着,心想:原来是另有隐情,不是庸医不愿意治疗,问题是出在医馆老板身上。若是他当面跟我讲这些,我自不信,他这是背地里私下谈论,看来十有八九是真的。便跳了出来,问道:“庸医,你们刚刚谈的是些什么?还不给我从实招来!”
那大夫被吓了一跳,见是熊黄便泄了气,一扭头道:“要打便打。”
这时,大夫的女儿站了出来,挡在父亲面前,急道:“别打,别打。我爹不是庸医,而是这七路城的名医。他的医术远近闻名。”
“医术再好,若无医德也算不上名医。”熊黄道。
大夫眼圈一红,拍着桌子喊道:“你别说了,就让他打死我,我死了,一了百了。”
女子急道:“爹,你别说这样的丧气话。女儿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您背这坏名声。”庸医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双手掩面,泪水从指缝中流出,女子扯过一条长凳,对熊黄道:“你先坐下,我慢慢跟你说。”
女子从火炉上取下烧开的水,给熊黄沏了一碗茶,叹道:“这话要从我爹的老板一手无说起。他才是真真正正的庸医,或是内科外科,或是骨科,或是诊脉用药,连一个拿得出手的特长都没有。虽然世代行医,但到了他这一辈,全都荒废了。全仗着一个当了总兵的姐夫撑腰,才敢在本城横行。以前我们城里有六家医馆,一手无家算一家,我家算一家,还有三位伯伯家,最后一家就是城东面包房的陆英家。这几家都是城里的名医世家,我们几家也算同气连枝,一家有难五家相帮。由于七路城是众多商团的集散之地,自然也是佣兵团的集散地。很多兵团互相斗殴,多会来医馆治疗。有的人给不起钱,拿了药就走,你去拦他,他还打你,因此每个医馆都养了众多打手。后来一手无的父亲突发急症死了,而他又没有什么本事,便打起了歪主意。借着他姐夫的势力,以影响治安为由,不让其他医馆养打手。这样一来,我们的生意自然难做,没有几个月,就被那些可恶的佣兵抢光了。这些佣兵连官府都懒得管。说是又不是什么大事,抢点药材就抢点,他们都是有武力的人,逼急了谁都没好日子过。若只是这样还好,我们凭借自己的医术还能勉强度日。谁承想,一手无那家伙越发可恶,与他姐夫狼狈为奸,垄断了全城的药材生意。逼着我爹给他打工,我们没办法,为了生计,只好听之任之。陆英的爷爷是个不服气的,去找一手无理论,被打了一顿,一气之下就气病呜呼了,后来再也没人敢反抗他。陆英的爷爷就一个儿子,在陆英还小时,去山里出诊。回来大病一场,怎么看也看不好,巫师说是沾上了恶灵,不久便死了。因此陆英只跟着母亲一起生活,在城东开了间面包房,日子过得还算不错。陆英一天天长大,出落得花儿似的。一日,陆英的弟弟得了痢疾,她去医馆请我爹。却被一手无看上了,上门求婚无果,一气之下就威逼我爹,让我爹说他弟弟得了痨病。想治疗,就用陆英去换。陆英的母亲是个有刚性的女人,时时刻刻不忘一手无逼死了陆英的爷爷,怎能将陆英嫁给仇人为妻?看着儿子被疾病折磨,又没有药,背地里不知流了多少泪。即使是这样,她也不愿去求一手无。自从出了这件事,陆英妈妈就不再让陆英出门,陆英至今还不知道这件事的缘由。后来的事你也都知道了。”
了解了详情,熊黄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道:“抱歉,老先生。看来你并不是庸医。这件事我再去找你老板理论。”说着,熊黄站起身来就要走。却被女子一把拉住。
那女子又道:“你想怎么做?”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