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两座城镇之间的距离,对一般的江湖人来说,还是比较长的,自然需要中途歇脚的地方。
一道久违的年轻身影,手执一把黑色扇面的折扇,循着记忆,来到了这家传承许久的野店。
见到来人之后,刚给另一桌客人上完菜的野店掌柜,热情的出言招呼道:
“先生,有段时日不见了。”
来人点了点头:“最近出了趟远门。”
“还是老规矩吗?”
掌柜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传承悠久,他自然也知道眼前这位先生,是一名不世出的高手。
对方自许久许久之前,便在他们家吃面,如今算下来,已经送走了他们家很多代先祖。
“清汤白面,两碗。”
“好,马上来!”
掌柜说完,便去滚汤煮面,凌绝顶随便找了张空桌坐下,随后将手中折扇合拢,放在桌面。
他方从天山绝顶下来,然后去祭拜了老友江鸥子,接下来,他准备再走一趟剑界。
昔年的那一场剑决,作为当世剑道修为最高的几人之一,自然也曾感应到过,长日锟铻兵解之后所化的剑界,他也前往过,其中留下的那支剑,他同样看过。
一代剑宗,最终……
应当是了无遗憾的。
而留下的人,却是终身抱憾。
掌柜将两碗面送至桌上,也没打扰,转身去忙别的事情。
“唉。”
一声轻叹,凌绝顶看着面前的两碗面,思绪又一次不自觉的回到从前:
徒儿,老友,知交,宿敌,如今皆化坟丘,沉埋历史,只剩他一人,尚留在这人间。
清汤之中倒映着的,是当年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绍鸿行走江湖之后,打败并指点过无数江湖高手,之后为了向他证明,更是将自己铸的宝剑借予他人,待一定的期限,再前往收回。
最终,一语成谶,于天山之顶剑断人亡,再见面时,只剩下一支断剑,一把折扇,还有一具深埋冰层之中的尸体。
他也确实做到了他说的,让凌绝顶懊悔不已。
过去的一幕幕宛若梦魔,挥之不去,迫使凌绝顶一步步退出这江湖。
所以,当初长日锟铻寻他时,才会遍寻不到。
两人因此失约,再见之时,亦是生死两隔。
就在他缅怀过往之时,一道不凡的气机出现在他感知之内,由远及近,而后——
“清汤白面,两碗。”
凌厉而柔和的气机,平澹却暗藏几分迷茫的语气,以及一股很澹的清香,随着轻风拂过,甚至还能听到隐隐约约的琴声。
凌绝顶自认,这么多年来,他还未曾见到过这般“奇怪”之人。
“好,马上来!”
在掌柜的招待声中,那人坐到了他背后的那一桌。
看着桌上的两碗面,蔺重阳亦是忆起从前,可惜,如今故人已不在。
“曾几何时,就连这碗白面,也失了味。”
片刻后,吃完面正准备离去的凌绝顶,听到这样一句。
那人出言之时,两碗面皆已吃完,凌绝顶本以为对方会离开,却不料对方找上了掌柜,多付了些钱之后,竟是开始亲自上手。
和面,揉面,擀面,切面,滚汤煮面,一气呵成。
重新给自己盛了面的蔺重阳,回到座位,然而面条入口,仍是不尽人意。
就算是他亲自动手,同样没有当初一起吃面时的感觉,这不应该,想来是他方才疏忽了什么,没错,应当是他疏忽了什么,再去试一试。
一念至此,正当他准备再次起身时,只闻身后传来一句:
“平凡的面粉,平凡的面汤,平凡的技法,最终成就了这一碗平凡,却又非凡的白面。
非是面失了味,而是你的心,失了真谛。”
突来之语,令人愣在当场,心神剧震,再来之言,更是点破迷津:
“面从始至终都未曾改变,仍然是那碗面,正因专注,方才纯粹。
面既是如此,那人是否亦是如此?”
就在话语落下同时,凌绝顶只闻那人低声轻叹道:
“面从始至终皆是那碗面,那我,从始至终也只是我吗?
这般简单的道理,我早该明白才对,早该明白才对。”
他只是不想看人走上弯路,却未曾料到,对方悟性如此惊人,一点就通。
不过,这样也对,越是天资超绝之人,越是容易走上极端,就像……
唉。
所幸眼前之人心性不差,能够看开,总比走上极端要好得多。
随着一朝顿悟,蔺重阳周身气机,亦于此刻发生变化,一身剑意不断积累,蓄势待发。
与此同时,随着蔺重阳气机扭曲变化,九霄天外惊见赤色霞光自生,与其呼应。
抬眼望去,眼前所见,令凌绝顶童孔一缩,只觉头皮发麻。
若是任其肆意扩散,方圆数千里之内的生命,怕是都会因此死绝。
就在凌绝顶准备动作之际,却见蔺重阳快了一步,身形化作赤虹冲霄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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