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浩文正在与王冰交流,冷不防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扭头一看,却见周磊笑嘻嘻地站在旁边,向他问话,也是提前交卷的。
宋浩文也笑着说:“看你喜气洋洋的,看来考得不错嘛。”
周磊呵呵笑道:“考是考得不怎么样,只是觉着一副担子放下了。该咋样咋样呗。你呢?”
宋浩文双手放到身后,装着深沉的样子,道:“还行。卷子比较简单。”
周磊瞪了宋浩文一眼,他知道对方平时的语文考试成绩还不如他呢,摇摇头道:“语文往往是看着容易,得高分却难。你这样说,我知道你考得怎样了。”
宋浩文好奇地问:“你知道什么?”
周磊没好气地说:“我知道,你考得不怎么样!”
宋浩文哈哈大笑,说:“你猜得对,简直特么的对极了。”
这时,班主任闻声向他们走来,边走边问:“考得好啊?这么开心!”
一直没插上话的王冰见考试结束,周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便与宋浩文悄悄地打了招呼,迅速离开了。
中午众人回到宿舍时,发现王冰真的放弃这次高考,提前回家了,不知多少日子的绞尽脑汁,挑灯苦读,就这样轻飘飘地放弃了,这让众人心里都不是个滋味。当然,众人不会轻言放弃,还会认真应考,可考上的毕竟是凤毛麟角。按照上年的录取数,连大专加在一起,全县也不过三四十人,绝大多数人都是陪太子读书,做的无用功啊。
下午考的是物理,这对于很多考生来说,是个硬骨头。这门考完后,好多人脸色明显不对劲,失落之情溢于言表。不过,这门功课对于物理系毕业的宋浩文来说,做这种卷子完全是小菜一碟,不想得满分都难。
接下来的两天四门考试,宋浩文同样不费吹灰之力。宋浩文并不因此而沾沾自喜,他认为重生就是老天作弊,保送特招,值不得夸耀。
三天高考过后,宋浩文又跟着接老师的拖拉车回到了赵昇中学。取了行李,告别老师和同学后,背着行囊,独自步行,回家等消息。
高考对每个考生来说,任何时候,都是一场重大的机遇。宋浩文知道,重生前扩招,一个县甚至可以考进高校上千人,而现在高考的录取率还太低,即便是家里有子女参加高考,也不会太当回事,总认为上大学是一件很遥远很陌生的事情,让子女自己看着办就好,想考,那就参与一下,不想考,毕业后马上回家。农村学生去生产队里上工挣工分,城市学生找人安排工作拿工资。
因此,学生考前考后不是独自成行,就是与同学结伴而行,不见重生前熙熙攘攘的送考和迎考大军,根本不会造成道路交通堵塞。考不上大学也没多大压力,考完后,家长一般只关心地问一句“考得怎么样啊”,至于“有没有考上希望”这一句,常常懒得问了,因为本来就没抱希望。
宋浩文的家离学校有三四公里路,由于行李太沉,走走歇歇,路上竟然花了将近两个小时,即使是夏天白天长,到家时天也有点黑了。
家里人见到宋浩文回家,都有点喜出望外。他们都不知道中学食物中毒的事,也不太清楚高考何时结束,他何时可以回家,否则,他爸爸宋怀生肯定要去帮忙拿行李,接他回来的。
晚上,一家人难得地聚在一起,点上煤油灯,吃起了团圆饭。
家里五个孩子,宋浩文在家排行第三。大哥宋浩军在部队没回来。
这是宋浩文重生后首次回家,他本来还担心与家里人有陌生感,谁知大家一见如故,老五幺妹宋慧芳更是拉着他的手不放。在他的记忆里,重生前幺妹就与他特别亲。
巧的是,下午,宋浩文的爸爸给自留地里的水稻田放水,突然从水塘里跳出一条三五斤重的大鲤鱼,被他一把抱住。
鱼拿回家后,煮了整整一大锅,正准备晚上开吃呢,没想到宋浩文回来了,大家都笑宋浩文好有口福哩。
宋怀生的妈妈李英更是开心。“人们常说‘鲤鱼跃龙门’,今天你们老爸捉到这么大的一条鲤鱼,肯定是吉兆,说明三子今年高考大有希望!”
老二宋慧花点了点头,道:“三弟一定会考上,而且能上好学校。”
幺妹宋慧芳对宋浩文瞪起一双大眼睛,说:“二哥,考上大学是不是就有钱了?到时别忘了给我买好吃的。”
老四宋浩民讽刺道:“幺妹就是个好吃鬼!”
宋慧芳不服气了,反唇相讥:“我好吃什么?你不好吃?你以前还偷吃大哥带回来的饼干……”
宋浩民不等幺妹说完,红着脸否认:“你瞎说,是你偷吃的。”
妈妈用筷子敲了敲桌子,责备道:“四子跟老幺是合着骨头的,两人一句话不到就要吵,太烦人了。”
宋浩文哈哈笑起来,道:“你们再吵嘴,我们就把菜都吃了。”
爸爸平时不大说话,家里的地位不及他老婆李英。他征求了一下李英的意见,从厨房碗柜里取出一个塑料瓶,里面装着一斤多的散装稗子酒。
宋浩文知道这酒是由公社稗子酒厂,用稻田里的杂草稗子种制作出来的。当年粮食紧张,舍不得用粮食制酒,就想到了这种替代的方法,变废为宝。
这酒的度数在42度上下,品质和口感都不错,最主要的是价格低廉,很受当地百姓欢迎。不过,这酒普通人家平时可舍不得喝,只有逢年过节和家里来重要客人了,才拿出来喝的。
可惜的是,稗子酒的寿命并不长,随着粮食放开,以及收集稗子种的成本加大,市场上就再也看不到这种酒了。
爸爸兴奋地说:“今天捡到这么大的鱼,实属难得,加上三子高中毕业了,家里又多了个劳力,值得庆贺一番。三子,喝点酒没有关系。”边说边拿个空茶杯给宋浩文倒酒。
这酒还未加好,宋浩民就从爸爸手中抢过酒杯尝了一大口,顿时被呛了,咳得眼泪直流。宋慧芳一边拍手,一边幸灾乐祸地斜睨着宋浩民,把宋浩民恨得咬牙切齿。
为了庆祝宋浩文毕业,妈妈特地做了韭菜炒鸡蛋和几样炒素。鸡蛋是家里母鸡生的,蔬菜都是家里长的,因此,这一桌菜并不需要花什么钱。
吃过晚饭,当客厅只剩下宋浩文和妈妈时,妈妈扫了一眼在厨房收拾碗筷的宋慧花,对宋浩文小声说:“三子,明儿有空帮妈妈劝劝你二姐。她岁数不小了,今年也十九岁了,该考虑婚事了。她有几个女同学,小孩都能下地跑了。”
“前几天有人将大队长郑东河的儿子郑益水介绍给你二姐。我和你爸看着那小伙子蛮好的,人长得精神,两人岁数相当,对方家里条件还不错。可你二姐死活都不答应。”
听了妈妈的话,宋浩文一下子想起了重生前二姐宋慧花的情况。
前世,二姐跟他处得最好,有很多心里话都肯跟他说。他七岁上小学一年级时,二姐上小学三年级。那是复式班,一至三年级合并在一个教室上课,一组一个年级。他就跟二姐在一个教室里待了一年。
他记得,当初郑益水被媒人介绍给二姐认识时,起初二姐也是坚决不同意的。
二姐曾经和本队知青江森谈过恋爱,有过海誓山盟。可自从前年江森返回京城后,二姐便失去了江仁森的所有消息。家里人都确信江森变心了,劝二姐别再痴心妄想,即使江森愿意继续相处,他的家长也不会同意,毕竟彼此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啊。
后来,经过全家人(包括宋浩文)多次的劝说后,二姐同意与郑益水相处,并最终与他结婚。
谁知,二姐的婚后生活并不幸福。蜜月期一过,两人就经常因为一些琐事吵嘴。加之,郑益水婚后原形毕露,五毒俱全,放浪形骸,五年后,两人的婚姻走到了终点。二姐争得了女儿的扶养权,带着女儿离开乡村,到林山县城开了一家时装店谋生。她女儿很争气,先是考入985名校,接着又读研,最后成了大学教师。只是二姐再也没有恋爱结婚。
想到这些后果,宋浩文再也不想像重生前那样顺着妈妈的意了,他要阻止这段孽缘,让二姐重新选择人生。
于是,宋浩文笑着问:“妈,你们是不是急着要赶走二姐呀?有她在家帮忙不好吗?她岁数还小啊。城里的姑娘,三十岁左右结婚的大有人在。”
“胡说!农村女娃能跟城里姑娘比吗?女人的花季可不长,一耽搁就过去了。”妈妈不满地道。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要谈,让二姐自己谈去。”宋浩文劝道:“新时代了,你们可不能包办婚姻啊。”
这时,宋慧花从厨房走了过来,听到他俩谈话的内容,脸色一沉,说了一句:“瞎操心!”径自回房间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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