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声道:“是——主子千万不要这么说,属下才是承蒙主子开恩,不然怎么还能活的这般滋润。”
李裕说着苦笑一声,大概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得有些黯然。
墨卿与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道:“我可看不出来你过的有多滋润。”
李裕缄默不言。
墨卿与摇着轮椅转身就走。
是夜,月光似乎比往日来的都要清减许多,泠泠的光吝啬的撒在琉璃瓦砖上。
地面上铺着的是一层做工复杂精致的南窑青砖,青砖的缝隙处生了些许的杂草,被黑色的鬼影一吹便东倒西歪的生死不知了。
黑色的影子在纵横交错的宫墙御道中四处穿梭,风一吹只瞧得见后面跟着的紫色尾曳。
墨卿与双腿经脉还未曾打通,但到底实力摆在那里,刚一入夜就准备去漱玉殿的墙头看上一看,谁知这人还没坐稳,就被一道黑风掀的差点毁了形象。
墨卿与当即柳眉倒竖,气得大骂:“我还不曾找你的错处,你倒是先来招惹我了!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嘛!”
她让姜思在此地看着孙贵妃,免得她又出事,自个却是掌心一拍地面,愣是拔地三尺高,一双原本漆黑的眼瞳变得紫意盎然。
墨卿与也不用腿追了,凌空飞着,硬是比前头的鬼还像个鬼!
不用多想,前头的那鬼多半就是孙贵妃的老姘头,叫那什么福禄了。
福禄跑的飞快,始终卡在墨卿与的施法范围之外,不过是区区一只小鬼,墨卿与竟半天都追赶不上,一时间火气上来了。
她展开折扇,扇面上的山河盛宴图就宛若活过来了一般。
墨卿与面目一沉,冷声道:“兀那小子,还不速速停下!”
福禄跑都跑不赢,哪里还会听墨卿与的话,他跑起来就是一团黑布隆冬的黑影子,半点人样都没有。
他暗暗发苦,当先那位大人分明说了,有这符咒在这世上可没几个人能追的到他,眼见着符咒的效果就要到了,福禄急的一团鬼影聚了又散。
身后又突然刮起了一阵飓风,硬生生将他刚凝聚起来的身形打了个魂飞魄散。
前方宫殿应当是没什么人住,墨卿与一击“排山倒海”打出去,硬生生搞踏了附近的四五座宫殿,动静都大成这样了也没见有人出来,附近黑的连灯都不曾亮起。
福禄被打的连最基本的体面都维持不了,魂魄化成了死前的模样。
面容瞧不清,身上全是腐烂的臭肉,看着死状多半是凌迟,全身上下没一块能看的肉。
这比大夏天死在水里头的尸体还难看。
墨卿与只觉得辣眼睛,她漂浮在半空中,垂着眼睫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一团不知道是什么鬼的东西。
“你跑什么跑?”
福禄没好气的说:“不跑等着你来收我吗?”
他声音很奇怪,大概是伤到了声带,粗嘎的像是锯子在硬石头上使劲磨一般。
“我又不是那群臭道士,收你这事又不归我管。”
墨卿与很纳闷。
福禄一噎:“我哪里知道你是什么人。”
墨卿与懒得跟他废话,径直道:“你杀了孙桢,我不得查案?你日日去找你那小姘头,你不知道她中了锁魂咒?”
福禄缓了半天,这会已经能勉强维持个人形,跟温如惜在孙贵妃梦境中看到的一样,这福禄的模样瞧着也就是个半大的小子,模样清秀。
说不上多帅气,但胜在干净。
只是他这会听到墨卿与说的话,好不容易能看的脸又变得狰狞起来,一道道交错重叠的疤痕横亘在那张脸上,一半血肉模糊一半干净清秀。
墨卿与嫌他太丑,挥了挥手,活生生让他维持成了正常人的面貌。
“我知道又如何?”福禄咬牙切齿,“孙桢该死!”
墨卿与道:“那你去缠着他就好了,做什么还要连累无辜之人?”
“无辜?”福禄露出鬼相道,“整个孙府上下,除了诺儿,有哪一个是无辜的?”
墨卿与无语道:“我说的又不是孙府的人——那窦三娘难倒不是你攒簇的?”
“是又如何?”福禄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成鬼之后靠的无非就是生前的那点执念留在人世间,若是执念消了,这鬼生也就到头了。
“那孙桢害人无数,怕死的很,若是没有窦三娘帮忙,我如何能进孙府,要了那老狗的命?”
墨卿与摸了摸下巴,道:“还真是你做的。”
鬼是不会说谎的,尤其是在墨卿与面前,他们连说谎的资格都没有。
强大的威压笼罩在福禄身上,他知道今天到这就该结束了。
再说下去也没有任何活路可有,他唯一的遗憾就是被困在深宫之中的孙贵妃了。
鬼影又开始扭曲了。
墨卿与说了声:“有完没完。”
身后突然传来动静,墨卿与感受到了温如惜的气息,心道,这小孩又来凑什么热闹,要是让她看到了自己这副模样,这还得了?
想着速战速决,墨卿与一双眼睛彻底化成了深紫色,这世上只有魔的眼睛才是紫色的,颜色越深,实力越强,而墨卿与眼里的色彩几乎都要化成纯黑色了。
她将手中的折扇高高举起,扇面全数展开,墨卿与手腕一抖,那就要四散而开的鬼雾愣是被她只手困在了这一方天地中。
宛若尖刀的折扇从那团鬼雾中切割开了,只听得到那扭曲又尖锐的鬼叫声传来。
墨卿与揉了揉耳垂,这是真鬼叫,附有精神力的攻击,一般人听到有可能会死、会傻、会疯、会被鬼物控制,但很可惜现在站在这里的不是别人。
而是世界上单轮实力首屈一指的魔主大人。
是以,墨卿与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团鬼雾被折扇搅了个稀巴烂。
等温如惜来到的时候,刚刚还岌岌可危的宫殿就彻底倒塌了。
宫殿就倒塌在温如惜脚下,这人一身黑色劲装,手里提着一杆御龙魔骨枪,脑后的头发被发冠高高竖起,好一副意气风发少年郎的模样。
墨卿与病恹恹的坐在一堆废墟里,身边全是打斗的痕迹,折扇落在了她的手边。
后背靠着半塌的墙壁,墨卿与以手支眉,听着就很气虚的说道:“你怎么才来?”
“你受伤了?你轮椅呢?你侍女呢?”温如惜大步上前,满脸担忧的扶起根本就坐不直的墨卿与。
墨卿与腿脚不便,这有眼睛的都看得到。
没有轮椅她怎么到这来的?
墨卿与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嗯……受了点伤,那作怪的东西还在真是那什么福禄……咳咳轮椅啊——大概刚刚打斗的时候碎成渣了吧,你翻一翻说不定还能找到。”
“至于姜思我让她看着孙贵妃去了。”
有问必答,墨卿与突然很好说话。
温如惜也没发现这话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道:“福禄死了?”
墨卿与一颔首:“死了。”
温如惜又一皱眉:“你们怎么跑到这冷宫来了?”
难怪这样荒无人烟了。
墨卿与心道,她被温如惜扶着趴在对方背上,这人看起来毛毛躁躁的,但走路却是挺稳的。
“那你得问福禄。”
鬼都死了,她往哪里问。
温如惜被墨卿与噎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墨卿与眸光一扫,这满地废墟中还真让她瞧出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来。
一拍温如惜的肩膀,墨卿与道:“等等——你瞧那是什么?”
四周的宫殿被墨卿与一扇子扇的全成了废墟,东倒西歪的残垣断壁中依稀能看到些什么牌匾。
温如惜一边朝墨卿与指的方向走,一边道:“这是先帝明和皇后最后居住的地方。”
她声音有些低,听着好像有些不对劲。
墨卿与想了想,恍然道:“那不是你亲娘嘛。”
温如惜点点头,道:“是啊,这就是我娘最后住的地方。”
墨卿与还记得姜思平常在自己耳边念叨的那些事情,纳闷道:“明和不是先帝的皇后吗?怎么还会住在冷宫?”
温如惜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我很小的时候就是跟着娘亲住在这里了,自我有记忆起就没有怎么见过父皇,直到师父将我从这冷宫中领走时,我才匆匆见过我父皇一面。”
墨卿与拍了拍她道:“到了,就是这里——将我放下来。”
温如惜仔细辨认了一下方位,将墨卿与放到一处还算干净的石头上,道:“这不是我娘的寝宫吗?”
宫殿倒塌的再厉害,格局也基本不会变,这好歹也是温如惜从小住着的地方,能认出来也不奇怪。
“你说的是什么东西?”
这虽然是冷宫,但明和好歹也曾是宫主,嫁妆自然不少,她的寝宫里的东西可不少。
明和死后温如惜和小皇帝也没有再动过这冷宫里的东西。
是以明和生前是什么样的,这冷宫如今也还是什么样的。
“那边是不是有个木匣子。”
墨卿与指了指一处废墟底下。
“有!”温如惜蹲下身翻了半天才看到两块倒塌的墙壁之间夹着的东西。
也难为墨卿与的视力这么好了,木匣子是有,只不过已经碎了一半。
温如惜抽出来之后,才看到里面放着的东西。
——那竟然是一幅画。
而画上的人,两人还是如此的熟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