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风起云飞扬,吾弟关麟镇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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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夏北,山谷入口。

    黄昏时分,厮杀声隐隐传来,曹仁依旧保持着那份紧张的情绪,翻身上马,号令全军,“列阵,迎敌!”

    远远看见一群虎豹骑的将士正逃窜而来,他们没有马匹,甚至甲胄、兵器都丢弃了,他们惶惶奔逃如丧家之犬,狼狈不堪的朝这边跑来。

    哪里还有半点,那曾经不可一世虎豹骑的样子!

    而后面还有一支关平、关兴、关索三兄弟带来的追兵。

    牛金对着弓箭手喊道:“掩护,射!”

    弓箭手轮番发射,阻断了一轮追兵,整齐的阵列裂开一道口,让那狼狈不堪的残兵驰入了后军。

    关平远远看到曹军那井然的阵列,他当即发令,“停止追击!”

    关兴不解:“大哥?”

    关平平静的解释道:“四弟说了,这次埋伏,若在谷中击敌,则必定全胜,一旦出谷,生死未卜,故而四弟要我穷寇莫追!至少现在看来,这一仗,四弟的话还是要听从的!”

    “况且…观其军阵,倒有几分那曹仁布下‘八门金锁阵’的味道,他们严阵以待,以逸待劳,冒然进击,我军没有胜算!”

    关平一番理智的分析。

    关兴不再质疑。

    关索却张开嘴巴,其实…他想说,不愧是曹操派来驻守襄樊的曹仁,竟真的忍心看到同父异母的兄弟…全军覆没。

    可,这话关索还是咽了回去。

    他想起了…曾经四哥关麟向他讲述过的一系列故事。

    ——袁绍、袁术兄弟相残;

    ——袁绍之子袁谭、袁尚兄弟相残;

    ——刘表的儿子刘琦、刘琮兄弟相残…

    那么,如今的曹仁、曹纯,不也是如此么?曹仁又怎会去冒险救他的“嫡子”兄弟呢?

    心念于此,“咕咚”一声,关索轻轻咽了口吐沫,他举目望向那湛蓝的晴空。

    他回想起…

    那是在四哥关麟一次次的忤逆父亲后。

    关索忍不住寻他去问。

    “四哥明知道会惹怒父亲,又何必如此?何必非要让父亲讨厌你呢?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在关索疑惑的目光中,关麟意味深长的讲道:“五弟,你心性淳朴…自是不知道这些!”

    “古往今来,许多例子表明了一个无比残酷的现实,那便是作为年龄小一些儿子,或者是庶子,若是太讨父亲喜欢,往往会导致兄弟不睦,酿成悲剧…成为家族由胜及衰的转折!”

    那时候的关麟语气愈发的沉重。

    “比如,汝南袁氏如何是盛及转衰的?不就是因为袁逢偏偏要将嫡子、庶子一碗水端平么?他先是将袁绍过继给兄长,摘除袁绍那庶子的身份,继而助其在党锢之祸中,建立‘奔走之友’救助党人,以此得了人望,使得大量英雄归附袁绍!”

    “可袁术呢?作为嫡子的他,看着一个卑微的庶子如今却扶摇直上,这就像是原本以吃羊为生的狼,突然有一天,它被羊骑在脖子上撒尿?心里如何能平复?又如何能不羡慕、嫉妒?而这羡慕、嫉妒,到最后就变成弄弄的‘恨’意了!”

    “袁术曾公然提及,‘群竖不吾从,而从吾家奴乎!’,他是把袁绍当袁家最卑贱的奴仆啊,他还写信给公孙瓒,说袁绍并不是袁家的种,甚至…不惜在讨董联盟破裂后,与袁绍针锋相对,彼此攻伐!”

    既然提到了这个话题,关麟还特地向这五弟关索讲述起。

    那曾经群雄逐鹿的中原。

    别看打的贼热闹,说到底,其实就两个阵营!

    就一股子矛盾。

    一个是以袁绍为首,曹操、刘表为从的“袁家庶长子”联盟。

    一个是以袁术为首,公孙瓒、陶谦为从的“袁家嫡长子”联盟。

    刘备与吕布比较特殊,在这两个阵营中间反复横跳。

    说到底…

    因为四世三公,门世故吏遍布天下。

    又因为党锢之祸,秘密救助党人,袁家在这乱世之初,积攒起的巨量声望,这是天胡的开局,也是袁家人想要做皇帝的倚仗。

    这就造成了,哪怕是群雄逐鹿,诸侯们还是会以“袁家”马首是瞻。

    按照时间轴进一步的推演。

    先是袁绍联盟战胜了袁术联盟,曹操、刘表、刘备均分了一杯羹;

    然后外部的敌人打没了,就剩下内部了。

    相当于进入“决赛圈”了。

    袁绍先被曹操内部淘汰,刘表又被曹操内部淘汰。

    至此,整个中原,剩下决赛圈里的就只有曹操了!

    那这中原的问鼎,舍曹操还有谁呢?

    而追本溯源,这一切的源头,都是袁家这兄弟不合引发的!

    试想一下,但凡当年袁逢一碗水端平,直接就大肆扶持嫡子袁术,把袁绍彻底晾在一边,或者干脆就果断点,扶持袁绍,让袁术出局。

    如此一来,这乱世之中,袁家形成合力,哪里还有其它诸侯的事儿?

    ——曹操起得来么?

    那一日,关麟说了很多话,他先是讲述过袁绍、袁术兄弟相残的故事,继而是袁谭、袁尚,然后是刘琦、刘琮…

    关索是听得瞠目结舌。

    突然间,他就能体会,为何四哥总是忤逆父亲。

    四哥是因为这个家呀!

    让父亲讨厌,也是为了这个家好。

    那时的关索还觉得,他太单纯了,四哥与他…作为关家的四子、五子,也的确不该太过锋芒毕露。

    也就是那时,关索暗暗下定决心,不要再那么努力,可以把努力的时间…多放在别的地方。

    比如——女人!

    而这个想法,一下子为关索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此刻,关索将思绪从远方拉回,望着眼前那严阵以待的曹仁兵马,感叹道。

    “袁绍、袁术如此!”

    “袁谭、袁尚如此!”

    “刘琦、刘琮如此…”

    “曹仁、曹纯这一对兄弟?如何又如何能兄友弟恭呢?”

    此时,关家军停止了追击,关平缓缓策马上前,与“八门紧锁阵”中的曹仁遥遥相望。

    他大喊道:“不想,此番竟惊动了曹将军!”

    曹仁也高声回道:“这次,是我曹子孝失了智,中了那关云长的诡计,我认栽了!”

    “曹将军不是来取军械的么?这落日谷中,还有许多军械,有偏厢车、木牛流马、连弩,也有伱们曹军的甲胄、兵器、战马,就摆在山谷中,曹将军放马来取呀?”

    关平这话,让曹仁咬牙切齿。

    诚如关索方才所想的,他的确也不在乎弟弟曹纯是死是活…

    可虎豹骑…

    特别是,虎豹骑的军备、战马,这些都是用重金打造的,曹仁心疼无比。

    此番,关平的话无异于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不过,曹仁表情自若,“我曹魏家大业大,区区一些军械,还丢得起,就送给关将军,权且当做见面礼好了!倒是本将军好奇,关平公子既追到此地,怎么不过来呀?”

    关平“哈哈”大笑,他如何不知,对方是激将法呢?

    关平朗声喊道:“做人嘛,如何能贪得不厌呢?已经收了曹将军这么多的礼物了,贪多嚼不烂哪!不过,曹将军放心,早晚有一天,本将军会破了你这阵法!”

    “哈哈!”曹仁故作高昂的大笑,“现如今,汉军的小辈都敢如此对本将军说话了么?哈哈,好,本将军等着那一天!”

    随着曹仁的声音传出。

    “——来日方长。”

    关平回了一句,旋即他表现出了身为将军果断的一面,当即扬手。

    ——“鸣金,收兵,凯旋!”

    一时间,关家军缓缓撤退,撤退的途中,关平则领着一干将士们,悠然唱着汉军的军歌:

    比起《马踏燕然》,关家军更喜欢唱《大风歌》: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嘴上唱着大风歌,关平的心头,却将这个歌词,浑然一改,在心中吟唱。

    ——大风起兮云飞扬,吾弟关麟镇四方!

    一时间,这震荡的歌声在山谷中形成回音,余音缭绕,良久不绝!

    倒是曹军中的副将牛金,看着关家军如此嘚瑟的身影。

    他怒问道:“将军?不追么?”

    曹仁苦涩的摇头,“他不敢来冲阵,正如我也不敢再踏入这山谷,罢了,救助虎豹骑的伤员吧!”

    而就在这时,虎豹骑伤员的队伍中。

    一个声音突然传出。

    “将军呢?我虎豹骑的将军呢?”

    他是在问曹纯…

    的确,逃回的那不足千余的虎豹骑残兵中,并未有曹纯的身影。

    听到将士们呼唤曹纯,曹仁那原本犀利的表情,一下子变了样,他无比焦灼的跨过一个个伤兵,寻找着,呼唤着。

    ——“子和?子和?吾弟子和在哪里?”

    …

    …

    窗外,雨声潺潺。

    关羽与马良聚精会神地听着周仓的禀报。

    如今的荆州,平和的表象之下,可谓是暗流涌动,单单那一批出自“黄老邪”之手的军械,就已经搅动起风云的变幻。

    ——“云旗公子分别收了那江南女子与交州客商两万斛粮食的定金,交易地点就定在长沙与交州交界之处。”

    ——“如今交货日渐近,那商贾史火龙、游坦之也赶往长沙郡去了,连带着,那江南女子与交州客商也纷纷赶往那边!”

    ——“除此之外,长沙郡廖立太守传回消息,说是近来有大量的商船涌入长沙地界,但并未往湘江前去,只是停留在了长沙与交州的交界处,想来也是与这批军械有关。”

    听着周仓的禀报…

    关羽与马良彼此互视,不由得均是陷入沉思。

    事情,其实很简单!

    关羽与马良可以笃定,制造这批军械的“黄老邪”要么是诸葛亮的岳父黄承彦,要么就是关麟他本人。

    当然也有可能…是两人一同完成的。

    这个,尽管此前并未继续往下调查,但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那么,问题来了。

    关麟这小子把这批军械…一次性许诺给了四家。

    其中的一家,已经能确定是襄樊那边的细作…

    关麟的目的是引蛇出洞。

    且关平已经秘密赶赴江夏,在落日谷布下埋伏。

    那么还剩下三家……

    要知道,这三家中,关麟收了两家各自“两万斛粮食”的定金。

    说到这儿,关羽竟突然觉得,虽然不多,但这儿子倒还有那么一丢丢的良心,至少糜芳这儿的定金他没收。

    当然,这也侧面表明,这小子压根就没想把这批军械卖给他关羽。

    而这两家中,周仓已经调查清楚,其中一方与商贾谈判的是一名江南女子,另外一方从口音就能判断,是来自交州。

    一个江东,一个交州。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关羽与马良就琢磨着——事儿是越来越神秘,也越来越有趣了。

    现在的情况是定金也收了,货该交了!

    然后…

    鬼使神差的,参与到这个事件中的所有人,一股脑都往长沙去了,长沙境内还出现了大量的商船。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是“有意思”那么简单了。

    关羽与马良心中产生了相同的猜想。

    云旗这小子是打算…“两虎竞食”么?

    要知道,关羽对这“两虎竞食”之计可谓是深恶痛绝!

    那还要追溯到他与大哥刘备在徐州时。

    那时候的曹操虎视徐州,但偏偏刘备与吕布共同驻守,一方屯驻小沛,一方屯驻下邳。

    曹操想要攻吕布,刘备会去驰援,攻刘备,吕布也不会坐视不理。

    这便是“唇亡齿寒”,也可以说是报团取暖。

    于是,曹操就听从了荀彧的“两虎竞食”之计,以天子的名义敕封刘备为徐州牧,另派刘备去杀吕布!

    如果事成,则刘备失去一名盟友,如果不成,吕布肯定会杀刘备泄愤。

    不管怎样,曹操都能坐收渔翁之利。

    后续的发展,也的确如荀彧预料,这封信的消息不胫而走,吕布与刘备嫌隙横生,彼此间互相征伐了起来,反倒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曹操是赚麻了!

    这事儿,若非关羽曾短暂的在曹营里待了一年多,一次酒席上不经意间听人提起,如今的他尤自蒙在鼓里。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因为吃过那“两虎竞食”之计的亏,如今的关羽在看到关麟此番部署时,下意识想到的便是这个!

    呵呵…

    ——『交州?』

    ——『江东?』

    ——『两虎竞食?这是…云旗得利啊!』

    其实马良也想到了这点,他当先笑着开口:“关公啊,云旗公子已经在长沙搭起了台子,唱戏的也就要到位,想必这出戏亦会十分精彩吧?”。

    “倒是…这戏唱到最后,总该有人收场啊!”

    马良这一番意味深长的话脱口。

    关羽心下一动,他再次展示出雷厉风行的一面。

    “传刘磐!”

    不多时,刘磐赶来,拱手向关羽行礼。

    “关将军有何差遣?”

    “长话短说,你即刻六百里加急,亲自赶至长沙郡,告知廖立太守密切关注于长沙与交趾边陲,有线人传回消息,外来商贾要再此交易一桩货物!”

    “商贾交易,难免会有价格不合,若遇非常之时,可当机立断,行非常之手段!”

    在提及最后两个“非常”时,关羽刻意的加重了语气。

    之后,关羽的话更加的一丝不苟。

    ——“若有人敢在长沙境内斗殴,乃至于闹出人命,纵是边陲,你与廖立太守,亦绝不能姑息!”

    斗殴、人命、姑息…

    这六个字,关羽吟出的几乎是两倍的声调。

    刘磐抬眸,迎面关羽那犀利、冷凝的目光,他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

    心知…这差事必不简单!

    当即拱手。

    “关将军放心,末将必定不辱使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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