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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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陵城郊,军营校场上,超过三千甲士都望向高台。

    哪怕是已经发生。

    可似乎,所有关家军的子弟还是无法相信。

    此刻时刻,关公的第四子关麟正在挑衅着关公的威严,他仿佛他铁了心要与关公斗上一斗,决个雌雄。

    ——此子好勇!

    关麟的话还在继续,语气高昂。

    “父亲可知晓,为何在百年前‘悬赏捕猎’无法根除荆州的‘虎狼之暴?甚至,越来越多的虎狼涌入城郡,使得百姓苦不堪言?”

    “有话便说完!”

    这五个字,像是从关羽那紧绷的嘴唇中翘出来的一般。

    关羽不知道关麟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但,前车之鉴,今日发生的总总事,让他不敢丝毫小觑这个儿子。

    甚至,莫名的…一种久违的“棋逢对手”的感觉悄悄升腾,这一度点燃了关羽的内心,让他心头的“好胜”愈演愈烈。

    “那孩儿再问父亲…”关麟继续道:“那时接任南郡太守的乃是法雄,此人一上任便废除了前太守的‘悬赏捕猎’,反倒是颁布了一条‘禁狩令’。”

    “恰恰就在这一则政令下,人们毁掉陷阱,不再到山林捕猎,虎狼可以在山林中自由自在的生活,于是,它们再不踏入人类的城郡,百年前的荆州,那为祸日久的‘虎狼之暴’,竟因为一纸‘禁狩令’彻底根除,父亲可知?这又是因为什么?”

    ——『果然是这个!』

    关麟的话脱口,马良长长的呼出口气。

    他已经能够确认,关麟找到了一条既“合时宜”又“稳操胜券”的武器!

    马良心头喃喃:“关公…怕是要输了!”

    这一刻,马良再望向关麟的眼神又变了,其中的目光中多出了几许佩服。

    ——『关麟,关云旗…竟是机敏到如此地步么?』

    “呵呵…”

    此刻关羽发出一声冷笑,“虎狼之暴也好,悬赏捕猎也罢,还有禁狩令,这些均是荆州百年前的旧事?与为父下‘罪己书’何干?”

    “干系可太大了!”关麟继续道:“为何‘悬赏捕猎’无法根除‘虎狼之暴?为何‘禁狩令’却能让人与虎狼和平共处于荆州?说到底,便是因为生态,因为自然!”

    “虎狼之在山林,犹人之居于城郡,或许,曾有个别的虎狼偶尔走出山林,闯入人类居住之所,但那毕竟是特殊情况,不是常态!”

    “可,当人们纷纷闯入山林捕猎,当虎狼的家园到处布满猎人的陷阱,受到惊吓的虎狼自然只能走出山林,被迫去袭击人类,闯入人类的城郡也就成了常态,如此这般,整个荆州自然会陷入‘虎狼伤人、人猎虎狼’的恶性循环之中!父亲还觉得,关家军以狼考武,没有错么?”

    这…

    关麟把话说到这一步。

    关羽总算明白,他此番“大逆不道”的底气在哪?

    原来是…是这个。

    下意识的,关羽凝眉,长长的胡须微微的颤粟了一下,这种感觉,像是大敌当前,己方却因为懈怠而疲于应付时的慌乱与紧张。

    反观关麟,他愈发的强势,语气铿锵。

    “老子《道德经》中有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庄子《齐物论》中也有载‘天地与我共生,万物与我唯一’,《荀子·天论》中提及‘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淮南子》中更是有‘不竭泽而渔,不焚林而猎’的劝导!”

    “可父亲呢?因为考教孩儿,却命部下入山林擒狼,荆州的军营又多设在山林树荫之地,父亲此种做法,岂不是步百年前荆州南郡‘虎狼之暴’之后尘!”

    “父亲如此侵占虎狼的家园,如此猎杀虎狼,又岂不是与百年前荆州之‘悬赏捕猎’异曲同工,若然父亲还不幡然醒悟,痛心疾首…那很快,这些虎狼就会闯入城郡,会袭扰荆州百姓,会让荆州陷入一片混乱与挣扎之中,会让民心离散!”

    关麟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

    而一句句话传入关羽的耳畔。

    他只觉得像是惊雷阵阵齐刷刷的劈落在他的头顶。

    ——『此子…竟…』

    终究关羽是个磊落的人,他不会以打断关麟说话的方式去阻止他的“口无遮拦”!

    恰恰这给予了关麟最大的方便。

    关麟的话愈发的冷酷。

    他话锋一转。

    “父亲哪,你看看伯父与诸葛军师好不容易闯下的这份基业。”

    “在徐州时,伯父以区区千人不顾生死、不计成败的阻拦曹操的进攻,防止徐州血流成河,最终曹操的屠城止于‘彭城’,伯父挽救回了多少徐州的父老乡亲;”

    “荆州新野时,曹军大举来犯,伯父心中挂念百姓,不惜携民渡江,日行不足三十里,险象环生,几次差点就死于非命!而伯父如此做?不正是因为他对百姓的仁德么?”

    “为何伯父屡战屡败?兵马不知溃败多少次,可每一次,伯父总是能集结起新的兵马,屡败屡战,这不也是因为伯父的仁德与民心么?可…父亲,你呢?”

    关麟的声音压低,语气却加重。

    “考武也罢,将军营驻扎在山林也罢,这些…都侵占着荆州野兽的生存空间,父亲这是逼野兽去城郡内侵扰百姓、逼它们去袭击人类啊,父亲这是在瓦解伯父的仁义,父亲这是在瓦解着伯父与诸葛军师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人心!”

    呼…

    讲到这儿,关麟重重的呼出口气,接下来的话更加的语重心长、情真意切。

    “孩儿不知父亲是有心,还是无意,但错了…总归是错了!”

    “王子犯虽法与庶民同罪,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怎么…父亲错了?就不能当着百姓,当着三军将士的面,认个错么?就不能发一封罪己书,告诉百姓们,无论伯父是不是在荆州,伯父的仁义永恒不变!伯父与诸葛军师心中的‘汉’是百姓的‘汉’,是民心的‘汉’!;”

    “便是为了这份‘汉’,为了伯父的仁义,为了伯父与父亲‘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的期翼,孩儿就是担着‘不孝’之名,今日也要在这里恳求父亲…”

    ——“请父亲下罪己书!向荆州父老,承认自己的错误!”

    好一大段话!

    关麟几乎是憋着气,一口气吟出这么一大堆。

    而随着这一番话的落幕。

    整个军营校场——

    一片哗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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