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过年唱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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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初四晚上,“白家班”二人转草台戏班,要在幸福屯生产队社屋礼堂里唱屯场。

    父老乡亲听说后高兴坏了,大人孩子无不奔走相告,满怀热盼,十分期待。

    下午,戏班子人员一行八人来到了幸福屯,牤子家新盖的房子大,牤子和大倔子都不在家,人口少,能倒出屋子,住得下戏班子八个人。

    王奎队长安排戏班子在牤子家吃住,打发妇女队长花喜鹊接待戏班子,为戏班子人员做饭。

    戏班子在生产队社屋礼堂唱戏,需要提前做些准备,王奎队长亲自指挥,李刚和木匠小墩子一伙年轻人动手搭戏台。

    戏台搭在社屋礼堂的一侧,两层麻袋垒成,上方铺上大马车的沙箱板,沙箱板上再铺一块帐篷布,平平整整。

    戏台比地面高出半米多,保证社员群众无论高矮都能看得到唱戏表演。

    搭完戏台,要解决夜晚社屋礼堂照明问题。

    社员们早有经验,在舞台四周点亮几根红蜡烛,舞台上方再吊起四只大海碗,里面倒进煤油,放一根粗捻引出点燃就成了“海碗灯”。其他地方照亮,墙壁上挂四盏马灯,到时候礼堂里就会灯火通明。

    时间因为老百姓有所期待,所以显得过得很慢。

    这日傍晚,家家户户都早早就吃完了晚饭,带着杌子、凳子、木墩来到社屋礼堂等候好戏开场。

    社屋礼堂里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幸福屯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看戏的时候,前几排留给老人和儿童,大炕上留给抱孩子的妇女和身体有病不方便的人,身强体壮的只能靠边站,外屯来看戏的,不是不可以,但是,如果不是熟人是挤不进来的。

    傍晚时分,戏班子人员在牤子家吃完晚饭,化完妆,花喜鹊和托娅提着两只暖水壶,领着“草根大腕明星”来到社屋礼堂,这一路有好多人跟随。

    “草根大腕明星”入场,社屋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父老乡亲让出一条狭长的通道,把戏班子成员请上戏台。

    且说,乔万福和秦小玉先后来到了现场,两口子并没有在一处,秦小玉让两个孩子坐在了前面,她因为身怀有孕,坐在了大炕的窗台上。

    社员们发现乔万福来了,都知道戏班里于美人是她的前妻,有人起哄,推搡着他去上戏台。

    乔万福有心就坡下驴,又很难为情,最终拗不过大伙,硬生生被推到了戏台前,坐在了第一排孩童中间,十分显眼。

    前妻于美人就在眼前,乔万福手心出汗,局促不安,秦小玉坐在窗台上也很不自在。

    有社员喊道:“于美人,乔喇叭打把刀生锈了,想不想重温旧情呀?”

    “哈~哈~哈~,乔喇叭快上台亲一个。”

    于美人尴尬地坐在戏台一角,整理着道具,她早就注意到了乔万福,此时大伙喊叫,她只能装聋作哑,不敢应答。

    戏班子稍作准备,二胡唢呐锣鼓镲先弄出点动静,没过多久,好戏开场。

    唢呐锣鼓镲打通头鼓,二鼓,三遍鼓,白书生一副男不男女不女的丑角打扮上场道:“要想卖,头朝外,船家打浆划过来。”

    接着,于美人,刘恋和白鸽纷纷上场,两对搭档,舞扇子,秀手绢,翻跟头、打靶式,弯腰劈胯,三遍舞扭得那叫一个浪。

    一曲终了,于美人,刘恋和白鸽下场,白书生留在台上。

    白书生经验老到,是逢场作戏的老手,开场前大伙叫喊,他无法回避,此时他开场白道:“幸福屯的大爷大娘大叔大婶大哥大嫂大妹子,父老乡亲老少爷们,白家班给大家拜年了!祝大家一帆风顺,二龙腾飞,三阳开泰,四季平安,五谷丰登,六六大顺,七星高照,八方进宝,九九同心,十全十美,百事亨通,千事吉祥,万事如意……

    今天我白书生带戏班来到幸福屯,一是感谢各位父老乡亲,二也是来向喇叭兄忏悔,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请求喇叭兄摒弃前嫌,放我一马,我白书生不是人,几年没见,看把喇叭兄都整成这怂样了。”

    说着,白书生单膝跪在乔万福跟前,即兴唱了起来,“喇叭兄,别见怪,我千不该万不该,我悔不该让你把绿帽子戴,今晚我把美人送回来,随便你再给她当被盖……

    美人,出来,大水冲了龙王庙,咱不能一家不认一家人,大不了今晚你睡在我和喇叭兄中间,让你感受一下啥叫一石二鸟。”

    “哈~哈`哈……”

    社员群众被白书生的一番说口逗得哄堂大笑。

    “来了哈,好久不见,十分想念,幸福屯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大家过年好!”于美人被叫上台前,向大伙抱个万福:“不说不笑不热闹,白赎身,白眼狼,你刚才说啥?一石二鸟?三鸟五鸟老娘都不在乎,越多越好,女人天生就是被人骑服(欺负)的,欺负,欺负,不骑不舒服,既然白赎身已经说了,乔喇叭你还等啥,还不上台来,让美人稀罕稀罕你。”

    “哈~哈~哈……”有人就势拉乔喇叭起来,乔喇叭脸红脖子粗道:“你们别……别……别跟着……瞎……瞎……瞎起哄……”

    “我都忘这茬儿了,乔喇叭是结巴,你知不知道,当初我为啥离开你,就因为你结巴没有他结巴大,他那才叫大结巴,哎嗨哎嗨哟……”

    于美人话里是荤话,社员群众情绪被撩起来,她就势舞起扇子和手绢唱了起来,白书生与她合作,两人来了一段二人转小帽《小拜年》。

    唱完一段,白书生便和于美人互相继续拿男女事开涮,搞笑逗哏,说荤段子,真是天高皇帝远,放纵没人管。

    一顿说口过后,两人摆开阵势有模有样地唱起了《大西厢》,接着白鸽出场演唱单出头《洪月娥做梦》。

    这位十八岁少女,长相十分俊俏妖艳,加上一身靓丽打扮,不用开口,只要往台上一站,大伙都能看上半夜。

    待她开口演唱,把洪月娥做梦演绎得惟妙惟肖,赢得了一阵阵掌声。

    二人转进入白热化高潮,白鸽唱完《洪月娥做梦》,社员群众不让她退场,又让她唱了一出《兰桥》。

    接下来是白书生和于美人的《双锁山》,刘恋和白鸽的拉场戏《包公赔情》……

    二人转从天黑唱到了半夜,即将结束,社员群众依然意犹未尽。

    尤其是白鸽,不停被要求返场,白鸽也是尽力满足大伙的要求。

    没有不散的宴席,也没有不散场的戏。

    就在这场屯戏演出接近尾声的时候,你方唱罢我登场,另一出戏正式上演。

    “让一让,让一让,让我们进去……”

    只见社屋礼堂门口骚动起来。

    两名荷枪实弹的民兵在前面开道,后面跟着的居然是二赖子、金妮和金焕文,另有两名民兵押后。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热闹的礼堂瞬间安静许多,台上的二人转不得不暂时停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这一行人。

    很快,二赖子和金妮被带上台,金焕文被安排站在了台下墙角站着。

    金焕文本来没有来看戏,是民兵有意把他从家里揪了过来。

    此时的二赖子脖子上挂着一双臭袜子,而金妮脖子上则挂着一双旧鞋,两人被弄得狼狈不堪。

    二赖子尚且好些,贼眉鼠眼,一副目空一切满不在乎的样子。

    金妮本来脸上就有抓痕,再加上这副打扮和羞辱,简直无地自容,不敢抬头,不敢睁眼,一席头发垂下来,说她是女鬼女妖都不过分。

    此时,荷枪实弹的民兵分立两侧,戏台暂时成了批斗会场,二赖子和金妮是被批斗对象。

    只见一名民兵走上台,对着台下的社员群众大声道:“大伙先不要着急看戏,借此机会,让大伙见识一下你们屯的两个下流败类,这两个人你们都认识吧?这一位是到处流窜不学无术的二赖子乔虎,这位是不贞不洁不守妇道的金妮,两人勾搭成奸,伤风败俗,祸患乡里,招人唾弃,不狠狠批斗不解民恨。

    二赖子,你告诉大伙,你和她干没干过见不得人的事?”

    到了这份上,二赖子破罐子破摔,干脆不搭言,爱咋咋地。

    民兵不容他不配合,上前抚摸了一下他的脸:“说!”

    “我说啥,你要想干你去干,给你,我特么跟她早就一刀两断了,公社妇女主任可以为我作证,我向她保证过,再特么没记性,天打五雷轰。”

    二赖子不傻,关键时刻搬出邹杰这位大人物,邹杰此时就在台下。

    “你说的是现在,我问的是以前,说,你跟她干过几次,在你家里还是在她家里,都是什么时候,是白天还是黑夜?”

    “哈`哈~哈……”台下社员群众一阵哄堂大笑。

    这位兄弟有意羞辱二赖子,故意吊大伙的胃口,二赖子不回答,立刻,另一面脸上又被抚摸了一下。

    台上靠边坐着的于美人知道眼前被羞辱的就是她的儿子,此时她犹如自己被辱一般,尴尬难当。

    “你们爱咋咋地,别特么吃不着腥眼气,就好像你们背后不干似的,谁特么不是公鸡中的战斗机,我特么在你们面前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我让你不老实嘴硬!”

    台上那位兄弟摆手招呼同伴上台,给二赖子来了一次浑身按摩外加踩背。二赖子台上翻身打靶式表演,台下的社员群众看在眼里,唏嘘不已,不可谓不受教育。

    舞弄完二赖子,开始舞弄金妮,有过之无不及……

    邹杰看不下去了,在台下喊了一声:“你们太过分了,怎么能把人当猴耍。”

    台上的兄弟一看说话的人是邹杰,这才有所收敛,不再羞辱二赖子和金妮,改成了呼唤口号。

    台上兄弟举起拳头,大声呼号道:“坚决打倒道德败坏分子!”

    本以为台下群众会一呼百应,没想到却事与愿违,几乎无人呼应,只有后排几人跟着喊。

    幸福屯的社员群众回头仔细看跟着喊的人,原来都是挤进来的外屯的社员。

    “出去,出去,不关你们的事,白看戏还嫌不过瘾,你们跟着喊啥呀?”

    幸福屯的人纷纷往出撵他们。

    台上的兄弟见状不淡定了,说道:“一会儿我喊一句大伙跟我喊一句,谁不喊谁家今年倒大霉!”

    “怎么说话呢,让喊就喊呗,大过年的,也用不着诅咒人呀,拿鸡毛当令箭,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花喜鹊嘴不饶人,台上的兄弟没面子,问道:“谁说的?说谁拿鸡毛当令箭?你是不是找不自在?”

    “我说的,我就找不自在了,你给我定个罪呗。”

    花喜鹊此时站在邹杰身边,台上和台下的几位兄弟没敢轻举妄动。

    邹杰拦过话道:“他们也是在例行公事,大伙接受教育跟着喊几句也是应该的,你喊吧,大伙呼应。”

    台上兄弟见有人救场,赶紧呼号:

    “坚决打倒道德败坏分子!”

    “乱搞男女关系可耻!”

    “绝不容忍伤风败俗!”

    社员群众很给邹杰面子,在她的带动下,跟着呼应起来,台上兄弟握拳举手喊一句,台下稀稀拉拉有气无力跟着握拳举手喊一句。

    还没等喊完,只见始终在台下墙站着的金焕文,突然气血上涌,一口血喷在了地上,然后便“咣当”一声仰倒在地。

    周围的人吓得妈呀一声,不知该如何是好。

    事情闹大了,突发意外,措手不及,周围的人一时也不知所措。

    民兵就此罢手,草草收场,把二赖子和金妮留在了台上,他们不闻不问不声不响撤了出去。

    有孩童被这场面吓哭了,人群后面一些家长急着往前挤,场面顿时混乱。

    “戏唱完了,散场了,都赶紧往外走,赶紧回家……”李刚疏散拥挤的人群,邹杰、王奎队长、花喜鹊、赵益民等人立即组织救人。

    “爹……”金妮呼喊着,不顾一切披头散发跑下台去看父亲金焕文。

    金焕文这时七窍流血不止,已经人事不省,奄奄一息。

    王奎队长赶紧掐住金焕文的人中穴,拍打呼唤,却无法唤醒。

    “爹,你醒醒,爹,你醒醒呀,别撇下我一个人……”金妮见他爹如此,伤痛欲绝道,“你走了,我也不活了……”

    说着,趁人不注意,她便一头向墙上撞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