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男人没说啥,但是她公婆心里的疙瘩越来越大了,她婆婆跟村里人说,他们家不要求她生儿子, 不管儿子女儿,只要生一个就行。
这婆婆在人前不止哭了一回,村民都理解这婆婆,许多村民亦同情这一家。
若有朝一日,这两口子离婚了,自不会有人说他们一家的不是。
“大师,不知道您能不能看出来她这辈子有孩子缘吗?要是没有,卫家想离婚,还是早点离,别耽误人家媳妇。”都是人精,在一个村子住了几十年,谁都知道谁。
再加上孔家一家子都得了说不上来的病,村里人都猜测,用不了多久,这两口子就得离婚。
还有人说孔家人这不是遭诅咒,这是得了传染病,要不然怎么能一家子都得?
这婆婆不让孔家大闺女回娘家, 生怕把病带回去。
村长估摸着孔家大闺女今天是偷偷回去的。
人群中, 孔家大闺女的婆婆看她就带上了愤怒跟怨恨。
她扯着旁边一个年轻男人,怒不可遏地大声说着什么。
年轻男人脸色也不好。
母子两旁边站着的村民都知道,孔家这大闺女恐怕是回不了婆家了。
年轻女人已顾不得丈夫跟婆婆怎么看她,她此刻满心都是她的亲娘跟兄弟,“大师,我两个弟弟跟弟妹才二十出头,他们不该死啊,”
“大师,你救救他们。”年轻女人哭求中带着绝望。
时落端详了一下孔家人,而后朝面色灰败的妇人伸出手,“我替你把脉。”
正如她女儿说的那般,妇人的病最重。
“妈,快,让大师给你看看。”年轻女人忙拉着她妈的手,递到时落面前。
时落替孔母把了脉。
“无根之脉。”时落收回手。
年轻女人不安,“大师,什么是无根之脉?”
书面的话对方也听不懂,时落只简单说:“真脏脉一般在疾病重期出现, 特点为无胃, 无神, 无根。无根之脉, 有人将其称作绝脉,死脉。”
“大师,我妈真的就没救了?”哪怕方才已经哭了一番,听了时落的话,年轻女人的眼泪又止不住了。
“她不可救。”时落看了一眼孔母,而后又看向一瞬间绝望了的孔家两个儿子跟一个儿媳,“他们尚且能一试。”
年轻女人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妇人却是高兴的,“大师,我不要紧,我这几个孩子要是能活下来,就是让我现在死就行。”
几个孩子齐齐阻止妇人继续说。
“你觉得如何?”时落又问欧阳晨。
欧阳晨仔细看过孔家人的面相,赞同时落的话,“不如去他们家里走一趟。”
时落也正有此意。
这么多人,不好一起去,虽然唐强跟兄弟们也好奇,不过他们还是决定就在车上等时落。
时落跟明旬,及屈浩欧阳晨一起去前村。
年轻女人激动的连连咳嗽,脸涨的通红,红的甚至有些发紫。
时落又看她一眼,女人摸着脸,知道自己这段时间过的不好,整个人老了许多,她苦笑,“大师,我才二十六岁,今早我照镜子的时候,突然发现我都有白头发了,看着像四五十的。”
不过她除了为家里人担心,会时不时心揪的厉害,倒也没有其他不适。
时落问:“你可要算一卦?”
“大师,说实话,我想算。”大师这么厉害,能让大师算一卦,那是多少人求不得的好事,只是女人有更担心的事,“大师,能不能先替我妈跟我弟弟弟媳看看?我最后再算。”
女人生怕自己的话会惹恼时落。
在一般人的想法里,高人都是有个性有脾气的。
“可以。”
时落这般好说话,年轻女人笑的轻松了些。
四人跟在孔家人身后,朝前村走去。
孔家位于村子西南部,前面隔着一条沟是村里的小学,再往西面是一大片菜地,东面则是邻居。
“大师,我们走这边。”年轻女人领着时落往西走,她指着前方,“走到西头再往南,有点绕路。”
她指的路是最北面跟最西面的两条路,这两条路都在村子外围,离住的地方有些距离,平时经过的村民不算多。
不用时落问,年轻女人解释,“我们家这情况谁也说不准是什么事,以前跟我们家交好的都不敢上门了,我家邻居都去闺女家先住一阵子了,虽然大家都没有直接说,可我们家也不能不顾大家。”
往西走到路头,一行人拐过弯,又往南。
孔家人身体都不好,走的有些慢,尤其是孔母,这会儿已经快喘不上气了。
时落四人配合他们走的慢,孔母内疚,她催促女儿,“小英,你先带大师去家里,别耽误大师时间,我死就死了,你弟跟你弟媳还小,让大师先救救他们。”
身体疼的厉害的时候,她恨不得早点死。
“妈,你别这样说。”
“无需。”时落才将包袱拿下来,明旬从她手里接过,他打开包袱,让时落在里面找出一个止疼丹,这止疼丹是明旬以前吃过的那种。
“吃了可止疼。”
年轻女人忙接过丹药,给妇人喂下。
疼痛消失后,妇人脚步快了许多。
往南去的路走了过半时,前方有几个在路上玩耍的孩子,约莫七八岁,走得近了,孔家人发现孩子正在路上玩烟花,村里商店常见的那种。
其中一个个头最高的男孩子抬头,指着孔家人,喊了一句,“赶紧走,孔小奇的大哥二哥来了,他们得了传染病,会害人。”
孔小波是孔家兄弟的堂弟,这几个孩子是孔小波的同学。
因为孔家得了这种病,孔小波一家子也受了连累,孔小波在学校受排挤,被同学孤立,这孩子已经一个月没去上学了。
“我妈说了他们家全家都会死。”另一个带帽子的男孩子忙拉着同伴,他没走,反倒是挡在路中间,“你们不要走这边。”
“你们走那边。”这孩子指的是西面菜地中间一条小路,只是小路尽头是水塘。
孔家小儿子叫孔飞,今年才十九岁,在外地上大学,因为父母生病,他请假回来,还没来得及去学校,也有了症状,孔飞已经办理了休学。
家里孔飞最小,原本该是青春洋溢的年纪,因为病痛折磨,也迅速沉寂下来,只是他到底还是年轻,被一群孩子指着脸嫌弃,孔飞忍不住了。
也不管对面几个孩子能不能听懂,孔飞红着眼喊:“这路不是你家的,我们怎么就不能走了?你们最好赶紧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戴帽子的男孩被孔飞吓了一跳,他飞快往回跑,跑了几米后,又停下脚步,将手里的摔炮用力朝孔家人扔过来。
他力气不大,摔炮没响。
戴帽子的孩子同样扯着嗓子喊,“你们家都有传染病,你们家快点搬走,别害了我们。”
孔飞气的拳头捏紧。
却被大姐按住了肩头,“小弟,那都是不懂事的孩子。”
孔飞气的脸红脖子粗,“都八九岁了,怎么就不懂了?就是不知好歹,他们也不能随便侮辱人啊!”
他们一家已经尽量躲着人走了,他们还要怎样?
“这些话肯定是他们爹妈天天在家里说,他们跟着学的。”孔飞说着便哭了,“我们天天都不敢出门,家里一遍遍消毒,医生也说了,虽然查不出病因,可这个病是不传染的,这些人就不能放过我们吗?”
刚开始时,不管他们怎么跟村民说,村民都不信,村民都觉得他们在胡说八道。
孔家人也不能将医生带来村子给他们作证。
就是带来了,村民也会说这是他们请来的托。
“小飞,你冷静点,等大师看完咱家再说。”孔家大姐仍旧紧紧抓着弟弟的胳膊,“大师治好你们,村里人就没话说了。”
“咱别耽误大师的时间。”孔家大哥跟着说。
孔飞这才抹了一把泪,压下心口的不适,跟时落道歉,“大师,连累你们了。”
“不碍事。”时落不在意。
那几个孩子又往这边扔了另一种擦炮。
擦炮在屈浩脚边炸响。
屈浩没见过这种东西,他吓的往后蹦了一下。
几个孩子见这一幕,指着屈浩哈哈大笑。
屈浩倒没恼怒,他也不会跟孩子计较,只是这几个孩子也着实让他失望,“人家已经很伤心了,你们还这样落井下石,你们家长就是这么教的?”
明旬三人个头都高,尤其是明旬跟屈浩,家世在那,两人往人群一站,便与众不同。
那带帽子的孩子缩着脖子,倒是没敢骂屈浩。
可见,七八岁的孩子也是有眼力见的。
“二子!”就在这时,一个带着草帽的妇人快步过来,她抓着戴帽子男孩的胳膊,就往后拽,“跟我回家!”
孩子被踹的踉跄,还没站稳身体,便被妇人拖着走了。
“你个死孩子,哪里不好玩,来这里?你不知道他们家人总走这路啊!”妇人根本不顾孔家人就在不远处,她嗓门极大,“你没靠近他们家吧?”
孩子不舒服地挣了挣胳膊,“我没碰,我还朝他们扔擦炮了。”
妇人反手就给孩子一巴掌,“我是不是早跟你说,见着这家人就跑,你朝他们扔擦炮,不怕他们半夜来我家投毒啊!”
在妇人看来,孔家人都要死了,心也会变坏的。
孩子被母亲拖远了,剩下几个也纷纷跑开。
“大师,我们走吧。”孔家大姐转开脸,擦去眼泪,她嗓音有些沙哑,她自嘲道:“村里人知道我们家人回来了,就不会再来这条路了。”
“让大师看笑话了。”妇人叹气。
“这不是笑话。”时落没批判那几个孩子,也没安慰孔家人。
这是人之常情。
虽然时落没说旁的,可听完,孔家人还是觉得感动。
孔家原本在村里算得多富裕,却也处于中等。
孔家夫妇为了供养几个孩子,十多年前就在几十里外租种了上百亩的田地。
如今孔家父亲去世,家里其他人也都病了,积蓄全部用光,这几个月都没去地里,也不知道地里的麦子成啥样了。
几人刚到门口,孔飞看着大门上被人泼的红色液体,似是才泼上去的,孔飞大喝,“谁干的?”
血腥味让时落蹙眉。
“落落,这是狗血?”明旬低声问。
自古就有狗血能辟邪驱魔的说法。
“是。”被杀的还是流浪狗。
时落嗅了嗅,“除了狗血,还有猫血。”
“太过分了,真的太过分了!”孔飞飞快上前,用力踹了一下铁门。
铁门发出哐当巨响。
周围家家紧闭着大门,连看热闹的人都没有。
孔家大哥一直好脾气,这下也火了,“前两天往我家门口倒屎倒尿,今天倒血,你们做这么多缺德事,就不怕遭报应啊!”
说着,孔家大哥眼睛通红,“我今天就在门口安监控,你们谁再敢来我家门口倒东西,我跟你们拼命!”
孔家大嫂捂着脸哭。
“这事之后再说,先让大师看看家里吧。”孔家大姐也生气,可她得冷静。
“大师,您要进来吗?”他们被村里排斥习惯了,孔家大姐到底还是怕时落介意。
“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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