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出现了一个朱标不理解的名词，但他在努力尝试去理解。
“市民作何解？”
朱标朝着苏璟问道。
这种连听懂都十分困难的感觉，让朱标十分的享受。
这是他在大本堂学习的时候，不曾有过的感觉。
这才是学习！
苏璟耐心解释道：“以商人、手工业者等城市平民为主体的阶层，便是市民阶层。”
“相较于普通农民，他们更加的富有。”
“但除了钱财之外，他们的政治权利低下。”
“就好像方腊，他作为漆园主的家产肯定不少，但因为忍受不了不合理的税收和官员的剥削，无处申诉，只能用起义的办法来表达自己的诉求。”
朱标朝着苏璟躬身行礼道：“苏师讲的透彻，学生明白了。”
苏璟淡淡道：“没什么，都是些用处不大的东西，至少对于现在的大明朝，没啥用。”
历史是清晰准确的，朱元璋在位期间，商业发展被大大的限制，比起宋元时期甚至是倒退的。
什么商品经济，市民阶层，那都是朱元璋严防死守的东西。
“不。”
朱标反驳道：“苏师，您今日一席话，学生受益匪浅，大明由您，乃是大幸！”
身为太子，还是朱元璋老早就钦定为继承人的太子。
朱标和历史上许多的太子都不太一样。
他不需要担心他的父亲，他的父亲也不需要提防他。
这对天子和太子间的关系，除了血脉，还有无法割舍的亲情。
朱元璋更是早早的就将朱标带在身边，让他学习处理国家政务。
甚至不少决策，都是直接让朱标拿主意。
朱标在太子阶段，是切切实实可以直接干预到大明朝政的，还是光明正大的那种。
所以，朱标认为，自己从苏璟这里学到的东西，很快就可以用到大明身上去了。
他对自己很自信，也相信苏璟能给大明带来旺盛的生命力。
“牛懿，我劝你安分点。”
苏璟看向兴奋的朱标，直接一盆冷水浇下去：
“我知道你身份不一般，但我和你说的这些，你最好不要往上提，保命要紧知道吗！”
朱标一愣，随即疑惑道：“为什么？苏师，您教导的这些，可都是经世之绝学，为何不能提？”
苏璟微微叹了口气道：“牛懿，你还是太单纯了。”
“有些东西虽好，但要看对谁知道吗？”
“我问你，你以为当今天子为何重农轻商？为何看不起商人？”
朱标回答道：“那自然是奸商太多，盘剥百姓，祸乱之源。”
这正是朱元璋教导的朱标。
苏璟反问道：“士绅官员就没有坏的吗？贪官污吏多了去了，当官的地位不一样很高，国家为什么依旧鼓励读书，参加科举做官，而不是直接压制读书人呢？”
朱标当即回答道：“官员是用来治理国家的，若没有他们，国家岂不是乱成一团了。”
“好！”
苏璟说道：“你看，你不是说了，官员是用来治理国家的，为谁治理国家？”
朱标不假思索道：“自然是天子。”
说到这里，朱标也有些理解苏璟话里的意思了。
“苏师，你是说，如今的大明重农轻商，压制商业的发展，其实是.”
朱标没有将话说出来，因为这是他父亲的定下的大方向。
苏璟点点头道：“没错，说到底，一切只是天子为了维持自身的统治而已。”
“封建王朝的任何一个帝王，全是如此。”
“商人经商，便会出现人口的流动，财富的累积，这些对于人民来说是好事，但对于统治者来说，却代表了不稳定。”
“稳定，统治才能长治久安，才能确保权力始终都集中在自己的手中。”
“这一点，无论是对于谁而言，都是一样的。”
“所以，我教给你的这些，你就当成是闲散的话本，听听就完了，可千万别做傻事。”
朱标心头震撼，但立刻反问道：“那宋朝呢？苏师才说过，宋朝的商业不是很发达么。”
苏璟笑笑道：“宋太祖赵匡胤怎么登上皇帝你也知道，所以他上位之后，立马来了趟杯酒释兵权，牢牢将军队把控在自己的手中。”
“同时重用文臣，限制武将，那些武将只能拿着田地去经商。”
“而因为军队牢牢把控在自己的手里，宋朝的皇帝也就没那么担心底下的人了。”
“只不过，太过警惕武将，军队越发的孱弱，最终导致的却是外邦入侵，大宋亡国。”
苏璟说完，直接起身离开。
朱标跟着他学习，也不代表需要每天都寸步不离，私人空间还是要有的。
他的放大镜是做好了，但真正想要的，还是望远镜。
原地愣住的朱标，一时间茫然起来。
苏璟的话，就如同平地的一声惊雷，将最本质的东西展现在他的面前。
他曾经一直都以为，自己的父亲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早在还在吴王的时候，朱元璋在百姓之中的声望也是很高的。
但现在，他有些怀疑了。
或者说，在上次苏璟提及开海的时候，他的内心便已经埋下了一些种子。
为了统治！
为了朱家的天下能稳固下去。
无论是重农抑商，还是海禁，全都是为了能够将统治更加的稳定。
百姓重要吗？
当然重要，起义的时候，若没有百姓的支持，朱元璋便不可能夺得天下。
百姓的生活更好重要吗？不重要，因为统治要想长治久安，稳定才最重要。
变，就是不稳定，不稳定就会生乱。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朱标忍不住喊了出来。
他听懂了苏璟的教导，也明白了苏璟的告诫是为了他好。
但这对于他的冲击，对于一个十五岁少年，还是有些太过猛烈了。
朱标曾经的目标，便是做一个贤明的君王，治理好大明，让大明的百姓安居乐业，生活的更美好。
而苏璟将这一切戳破了。
身为上位者，所做的一切看起来贤明的政策，都是为了能够让自己的统治延续下去。
自己，也要成为这样的天子吗？
或许说，自己还有的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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