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困惑地睁开眼,想再仔细看看,却发现对方的后脖上的确空无一物。
难道是她一时眼花,看错了?
月氏很快就跟掌柜的打好招呼,自己提着一包香料来到林重寒面前,这让她只能先暂且放下心中的疑虑,转而继续和对方寒暄。
二人正说话时,旁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声。
一个独眼的混混拿起货架上的香料,掂量掂量后,无赖一笑:“老板,我看你们家这香和我有缘,不如送我些如何?”
混混身后还跟着几个人,一行人看上去就是终日里混迹于街头巷尾的地痞流氓。
面对他的威胁,掌柜的却稳稳地坐在柜台后面,平静地打着他的算盘:“客官们既然买不起,不如请回吧。”
店内的客人面上同样没有显露出恐惧的神情,而是怡然自得地继续和身边人商谈着,该选购哪一款香料。
领头的混混感到很诧异,就在他还想说些什么时,衣摆却被身后的小弟拉住。
“大哥,”小弟支支吾吾地开口,“这是南家的香料店,您看错了……”
混混登时倒吸一口凉气,他又是尴尬又是恐惧地放下手中的香料,灰溜溜地带着一众小弟离开了店铺。
直到他离开,林重寒才听到身边的窃窃私语。
“这些人真是踢到了铁板上,也不看看这铺子的主人是谁。”
“就是啊,就算南大死了,不还有南二撑着吗?”
“……”
林重寒把议论声收入耳,面上却好似无知无觉,她笑着打开话匣:“我之前在亳州,和兄长拜见方重大人时,就曾听他说过南家的香料美名。”
“之前我还不信,现在一到苏州,才发现果然名副其实。”
林重寒敏锐地注意到,月氏听完她的话后,尽管面上神情热忱不变,但眼里却带了几分不屑和高傲。
之前她看林重寒对她婆母那般声色俱厉,还以为她是什么了不得的勋贵高官的子女,没想到竟然是一个需要对方重谄媚逢迎的小人物。
之后,月氏的态度也明显发生一定的改变,她语气淡淡地开口:“方重啊,他确实是个有名的大商人,只不过眼皮子浅些。”
她的态度首先肯定了林重寒他们的猜测。
林重寒故意流露出一丝惊讶和崇拜,她态度恭敬又不失热情地开口:“我本以为方重大人已经权势滔天,没想到在您面前却只是个小人物。”
“刚刚那混混生怕得罪您的样子,实在让人感到滑稽……家兄想从商许久,却一直找不到门路,不知您是否能从中做个引荐?”
月氏被她的马屁拍得有些飘飘然。
“什么引荐不引荐,不过是仰仗徐……”月氏话说到一半,猛地闭口住嘴,“……仰仗家中的秘香能被贵人看中而已。”
林重寒则对她的失言恍若未闻。
月氏却变了脸色,她站直身体,不自然地咳嗽两声:“我们家也没什么门路。”
“你家兄长若是想在本地做生意,”月氏连忙转移话题,“不如奉些金银给本地的父母官,好获得庇佑。”
现已经探听到她想要的消息,并且林重寒也看出月氏对她的态度逐渐敷衍和不耐烦,于是识趣地找了个借口提出告辞。
出了店面,林重寒上了马车。
顾青璋和林世镜已经在马车内等候,一旁还坐着几个仆从,看他们相貌,竟然就是刚刚在南家香料店里闹事的混混。
原来刚刚在店里发生的一出闹剧,只是他们演的戏而已。
林重寒喝了口茶水,说:“第一,南家确实认识方重,也确实瞧不起他,他们有更好的门路;第二,那人恐怕姓徐。”
京中姓徐的人?
顾青璋和林世镜面面相觑,或许旁人不懂其中症结,但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京城公子哥儿还能不明白?
“徐国公?”
林重寒点点头,她像是想起什么,唇角微微勾起:“要说到这徐国公,这也算是我的贵人了——顾昭就是在参加他家嫡孙满月宴时,得知余青腹中胎儿非自己骨肉的。”
现在想起那段往事,林重寒还是觉得无与伦比的快乐。
“哪有这种贵人,”林世镜无奈,“只是徐国公他早已经年迈致仕,徐家也并不缺钱财,徐家人究竟图什么。”
几人怀着满腔疑问,重新回到顾青璋的宅子,可刚到宅子没多久,在外打听消息的瓜二就回来了。
他告诉众人:“侯爷,刚刚苏州府衙结案了,说南岳是被他途径苏州的好友所害。”
“不可能!”顾青璋难以置信,“这绝不可能,他好友杀人的动机是什么?”
瓜二答:“说是好友当时想问南岳借银子,被拒绝后怀恨在心,把他闷死了。”
林重寒吩咐下人去备饭,她听后摇头:“闷死是真,借银子被拒肯定是假。据我这些天的了解,南岳绝不会在乎这些财产。”
“衙门结了案,”林重寒忽然想起什么,问瓜二,“南岸那边是什么态度?”
此时小厮丫鬟们端着菜鱼贯而入,林重寒看到哥哥的眼睛黏在一樽酒上,连忙让人把酒撤下。
林世镜:……
瓜二被顾青璋招呼着,也不客气地坐下来一同吃饭,他说:“这才是属下想说的,南岸那边并没有反驳这个结果——属下甚至怀疑,就是他一手造成了这个结果。”
“南岸和他哥哥的感情甚笃,”顾青璋说,“别人可以相信这个结果,但他却绝不可能。”
他面色冷肃:“现在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南岸发现了真相,于是不得不用这个结果去搪塞应付世人。那么这段时间,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看来,我必须要暗中探访一下南家。”
*
南家
南岸正披麻戴孝跪坐在南家的祠堂里,祠堂里只是新多了一副牌位,但他却失去了自己的至亲兄长。
小厮和丫鬟已经被他尽数赶出去,偌大的祠堂内,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人跪着。
顾青璋在夜深时来到南家,他本以为南岸早已入睡,没想到对方竟然守在祠堂内。
他小心地在屋顶上趴下,轻轻揭开一片砖瓦,凝神听着室内的动静。
南岸这些天清瘦不少,脸上也因为疏于打理,重新长出青色的胡茬,他怔怔地看着桌上的牌位,神情恍惚。
顾青璋只听见他说:“是弟弟我无能,不能给兄长报仇雪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