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面,面色苍白的常笙,正静静地看着她,她刚想说话,一个面带煞气的老头站到了他的眼前,手里还缠着一条毒蛇。
小青顿时惊恐万分,不断地向后蠕动。
严四海面带杀气,冷冷的说道
“说!李娘子到底是谁!”
小青不住地摇头,祈求的看向常笙
“城主大人救我?”
显然,她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严四海此时哪管这些,他露出狰狞之色,将毒蛇缓缓送到她的眼前。
“不要过来!”
小青惊恐大叫,紧闭着双眼。
“老严,别吓她了。”
常笙说道。
小青缓缓睁开眼睛,却发现面前的毒蛇消失了,常笙手里拿着一张银票,看着她,说道
“这是从你身上搜出来的。”
小青看见那张银票,有些诧异道
“这……这就是一张银票啊。”
常笙淡淡的说道
“这是我家钱庄的银票。”
小青道
“那又怎么了?我家李娘子成天收的银票不知多少,有常家钱庄的银票也不奇怪吧。”
常笙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李娘子的银票怎么会在你的身上?”
小青说道
“自然是李娘子让我去取的。”
常笙皱眉道
“这么说来,这李娘子平日里存取银票,都是你去办的。”
小青点头道
“是啊,李娘子从不抛头露面,所以这种事,一向都是我办的。”
常笙将那张银票扔到了小青面前
“不对吧,你今日是来送衣服的,据我所知,我家的钱庄在手工街上就有一家,你应该取完钱直接将钱交给李娘子啊,怎么身上带着这么大一张银票来给我送衣服啊。”
小青面色一阵慌乱,生怕常笙误会她偷钱,忙说道
“我本来就是送钱,看着顺路一起给城主大人送来了衣服……”
说完,她面色一滞,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便立刻闭上了嘴巴。
常笙微微冷笑,果然如此。
“这么说,这李娘子也应该住在这太央道上吧,让我猜猜,这李娘子姓李,这太央道上只有李尚书府一个李家,可李家并没有姓李的女眷,那么,这李娘子多半不姓李,可她为什么要化名李娘子呢?李娘子铺子里那幅李公子的画应该就是答案了,李娘子,或者应该叫付娘子才对吧?”
小青一脸的垂头丧气告诉常笙,她猜对了。
严四海却是一头雾水
“那付小姐究竟为什么要化名作李娘子?”
常笙紧紧地抓着手中的花盆
“这可不是什么好答案。”
她看向严四海,说道
“对了,我差点忘了,前几天让你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严四海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取出一叠纸,上面都写着同一个药方。
“这一个月之内,就去药房取了这么多次药。”
常笙面色一黯
“还能活多久?”
严四海道
“他应该是强撑着,想活到大婚那一天了,但凡支撑他活着的信念没了,便可能当即丧命。”
常笙长叹了一口气
“李清愁,取这名字的人跟我哥给我取名常笙一样,都希望我们命里能少些愁苦。”
严四海眼前一亮,他是何其聪明之人,终于明白,常笙为什么要他去查这李清愁了。
“若真是如此,那可真是一对苦命鸳鸯。”
常笙长出了一口气,眼中泛起泪花
“老严,去把李公子请来吧,今晚,他可能得见一些他不想见的事情。”
严四海问道
“你怎么知道是今晚?”
常笙面上微苦,从怀中取出了那块皮
“既然把这个送来了,自然说明,他们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这便是他们给我们的请帖。”
傍晚,兵部尚书府
付平盛和李青书正坐在大堂之上。
两人面色阴沉地看着跪在大堂中央的下人。
“你再说一遍?”
李青书沉声说道。
下人身躯微微颤抖,伏在地上
“城主府的那个老头儿,刚刚去了李府,将李公子请了出去。”
李青书的脸瞬间黑了下来,他看向付平盛
“他们还真是难缠。”
付平盛的脸色比他更难看
“十二楼呢,不是说让我们放心吗,怎么到现在那老头儿和那女娃娃还是活蹦乱跳的。”
李青书听到十二楼,心里便升起一股无明火。
“啪!”
突然一拍桌子,将地上的下人吓了一个哆嗦。
付平盛见状,烦躁地挥了挥手
“下去吧。”
那下人如蒙大赦,擦了擦额头的汗,迅速退出了大堂。
“现在怎么办?”
付平盛说道。
李青书面上突然露出一丝狠色
“若真的东窗事发,那便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他看向付平盛,眼中满是决绝之意
“我们两个老骨头怎么样都好,他们不能有事!”
付平盛一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双手握拳,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我调人手。”
说话间,管家慌张地跑了进来
“二位老爷,不好了!”
付平盛皱眉道
“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
管家说道
“老爷,刚刚有人给小姐递了一封信,也不知道那信上说了什么,小姐又出门了!”
付平盛和李青书同时站了起来
“什么!”
付平盛急忙说道
“我立刻去调兵!”
李青书重重点头
“我让刑部的人跟着。”
说着,两人匆匆走出了大堂。
太央道上,漫天的往生钱在空中随风飞舞,像是春日里平白下起了一场鹅毛大雪。
而凤冠霞帔的付雨竹在漫天白色之间穿行而过,像是一朵孤立于天地之间的血色玫瑰。
白色的往生钱飘入了太央道上的家家户户,惊动了所有的人。
片刻之间,太央道上,所有的府门打开,每家的护院都跑了出来,咒骂道
“大白天的是谁洒这晦气东西!”
可他们看到在太央道上行走的付雨竹时,却是神色一滞,在他们眼里,这个穿得如此喜庆的女人,却散发着阵阵阴冷之气。
光是从她那死灰般的眼神里,都能感受到无边的寒意。
所有人面面相觑,愣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去驱赶她,而她便继续向前走着,走着。
她穿行过人海,却依然孑然一身。
常笙走了出来,她静静地看着付雨竹,付雨竹也看到了她。
当付雨竹看到常笙的时候,她那死灰般的眼睛里,仿佛有了一丝生机。
她的眼睛眯了起来,然后,弯成了两道弯月。
她笑了,对着常笙笑了。
常笙的目光迎上了她,随之又避开了,她似乎有些不忍,她的心情很复杂,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一切已成定局,现在即便说了,也于事无补。
她最终没能说出口,至少现在她心里是高兴的,不是吗?
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她走到了付雨竹的跟前,平静地说道
“姐姐……”
两人相对无言,付雨竹看了常笙一会儿,便继续向前走去。
常笙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
她们走出了太央道,看到了宫门,但付雨竹并没有走向皇宫,而是沿着宫墙和长明湖之间的那条路,继续向前。
今日的长明湖上,照旧是清风抚柳,莺歌燕舞,可常笙却怎么都觉得,那湖面上吹来的风,阴嗖嗖的。
她们沿着湖畔走了很久,终于,在前方的不远处,她看到了一个黑衣人。
那黑衣人的身形,常笙再熟悉不过,正是那一晚,袭击他们的刺客。
常笙神色戒备,快走了几步,追上了前面的付雨竹,拉住了她。
付雨竹微笑着推开了她的手,继续向前走去。
直到走到了那刺客身边。
只见刺客淡淡地瞥了一眼付雨竹身后的常笙
“放心,今日我没心情对你动手。”
刺客看着那漫天的往生钱,轻笑了一声,说道
“一年来,你每害死一个孩子,便要洒一次纸钱,可曾抵消了你心里的愧疚?”
付雨竹一脸憔悴
“愧疚又有何用?”
那刺客却是放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也是,若是再让你选一次,你依然会毫不犹豫的这么做。”
付雨竹神色一变,冷冷的说道
“废话少说。”
刺客微微一笑,突然向天空发射一支响箭。
那响箭窜上天空,发出如同哨子般的声响,传遍了整个太央城,近乎惊动了所有人。
而同时,似乎是在响应着这一道响箭,天空之中,突然云层翻滚,太央城内的十二条街上,同时升起了十二道响箭,与长明湖上的响箭遥相呼应!
于此同时,长明湖上刮起一阵妖异的阴风,一股怪味儿被那阴风吹向了湖畔。
“什么味道?”
常笙皱眉道,她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一旁的付雨竹却是面带微笑,示意她不需要捂住鼻子。
“没事的,这是银河畔的风。”
常笙面色复杂,银河的风怎么可能如此阴冷。
而另一边,无数喜鹊突然出现,自十二条街的方向飞上了天空。
付雨竹望向那些喜鹊,面上的笑意已经难以掩饰。
“来了!鹊桥来了!”
传说中,月老座下童子以大神通招来人间所有的喜鹊,筑成鹊桥,引牛郎织女相会。
常笙望着那漫天的喜鹊,自然便想到了那日说书人说的传说。
此时,长明湖上的怪味儿却越发浓重,不知从何处,一股浓重的血雾弥漫在长明湖上。
常笙这才发觉,这怪味儿之所以如此难闻,是因为那里面蕴含着极浓重的血腥味儿!
那红雾渐渐散开,覆盖了整个长明湖,而湖畔的那些花舫之上,正在游乐的男男女女,皆是惊慌逃窜。
此刻,天空中那些喜鹊似乎被湖面的红雾吸引了,像是着了魔似的,一同俯冲而下,遮天蔽日,原本预示着吉兆的喜鹊,此刻看去,却像是魔鸟一般邪异。
那些喜鹊在红雾之中穿行,发出欢愉的叽喳之声。
渐渐的,竟真的在长明湖上,架起了一座鹊桥。
付雨竹的眼中流出了激动的泪水,一年来,她是头一次真正的喜悦,看着那座传说中的鹊桥如今就在眼前,她怎能不激动。
常笙面色极为难看,她看向那眼神直勾勾盯着那座鹊桥的刺客,冷冷说道
“这是什么鹊桥,我可从未听闻过,那个象征着王母慈悲之心的鹊桥,需要用满天的童子血为引。”
那刺客不以为意,淡淡的说道
“鹊桥此刻就在你眼前,你又如何能否定它。”
此时,长明湖上又是风云突变,巨浪翻滚,将那湖面上的红雾尽数吞没,而取而代之的,又是一阵浓浓的烟雾滚滚涌来,常笙只觉眼前一片雾茫茫。
片刻之后,浓雾散去,可常笙却惊恐的发现,那长明湖里的湖水,竟变成了血红色的血海!
血海不断翻腾,卷起无边浪涛,而血海之上,竟然隐隐能听到无明而来的哀嚎之声!
此时岸边的人,纷纷静若寒蝉,已然如同置身无间地狱。
刺客大笑
“鹊桥起,银河现。”
常笙自然不相信刺客的鬼话,可一旁的付雨竹却是更加激动,她状若疯魔,朝刺客大喊道
“童子舟呢?快放出童子舟!”
血海翻涌,却有一叶扁舟平稳的在血海之上行驶。
常笙定睛看去,却见那哪是什么舟,分明是一块皮!
人皮,童子皮!
她此刻终于知道了那人皮究竟是作何用途。
传说中的童子引鹊桥,竟然是这般。
只见那块人皮缓缓行驶到鹊桥之下,便如同被什么东西牵住一般,无论血海之上风浪再大,也无法使其移动分毫。
此刻那鹊桥却也变幻了模样,只见那原本汇聚在一起的喜鹊渐渐分散开来,一座桥梁变成了三层,分为上中下。
而最下的一层,已经紧贴着血海,似乎那些最下面的喜鹊,随时有可能被血海翻出的浪花所吞没。
常笙见着那桥,面色煞白,再看向那浮在血海之上的童子皮,又想起了那句话
“世人皆知鹊桥会,不闻忘川叹息声。”
她看着那翻滚的血海,海上的哀嚎声不断传入她的耳中,她喃喃道
“难道这就是忘川之上的叹息声?”
“是的。”
严四海突然来到了她的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眯起眼睛,凝重的看着那座桥。
身后,李清愁缓缓走来,他担忧的看着不远处,已经状若癫狂的付雨竹,叹道
“而忘川之上,只有一座桥,不是什么鹊桥,而是叹息桥。”58xs8.com